第238章
  太子酣睡,湿润的嘴唇时不时吐吐泡泡,燕良坐在马车中抱着她,也不知道她吃饱了没有。
  他现在人是已经出城了,但太子在他手上处境似乎更糟糕了,他身边全是兽人,他们轻而易举就能闻出太子身上的人族气味,只是碍于他世子的身份不敢多质疑。
  看了一圈,马车外全是白狐一族,他们在等燕梧回归。
  他的嘱咐燕梧是全然没听进去,他能预想到,待燕梧回来一定会不由分说将他带走,说不定还要对太子不利。
  头疼,紧张,他靠在马车壁上紧拧着眉无法放松。
  “哼哼——呜呜——哇——”
  许是感受到了不安,太子忽然抽搐着开始啼哭,燕良这会也想不得别的了,只能轻轻摇晃着哄着太子。
  “不哭不哭,太......孩子不哭......”
  婴儿的哭声在夜晚极其刺耳,饶是他发誓要保护太子也耐不住一声比一声的尖锐。
  应当还是饿了,他掀开帷裳望了一圈,好不容易看见几只雌性白狐,但她们无奶水没法哺育太子。
  焦急,太子的哭声让他头皮发麻。
  没办法了,他只能用咬破自己的手指,送到太子嘴边。
  没一会,太子果真安静了下来,吮吸着他的血,急速吞咽。
  这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希望李承佑不要怪罪他。
  哄婴孩的本事大约是种本能,手掌轻拍着襁褓,他不自觉轻轻摇晃,希望太子能感到舒心。
  不到一刻,太子轻咳两声,又吐着嘴里的血色泡泡酣睡了过去,他刚安心了下来,耳朵就捕捉到了外头的纷乱声。
  “阿关,我哥呢!”
  “梧公子,世子在马车里。”
  燕梧手臂有伤,他随意甩了甩,兴冲冲爬上马车,掀起车帘就是燕良,但他怀中还抱着个婴儿。
  他愣了一瞬,视线在婴儿和燕良低沉到要凝出冰的脸色上游移。
  “哥,这是什么啊......”
  燕良脑中有根弦在跳,尤其是燕梧这般嬉笑,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什么?这是我的孩子,你说这是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和水都的人合作?你知道他们可信吗?你不怕他们把你骗进来围杀吗?你知道你这次鲁莽的行动害死多少同族吗?”
  劈头盖脸一顿骂,饶是燕梧再读不懂燕良的心思也明白他这是被骂了。
  忽然有些委屈,但委屈之下又有骄傲。
  他拍了拍手,钻进马车和燕良坐在一处,兴奋道:“你放心吧哥,你看我都把你救出来,还把水都搅得天翻地覆了,等我们回去,国主一定会奖励我们的。”
  “走?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走,就是打破北、海之间的和平......”
  “不会的。”燕梧自信打断,“水都马上就要换主人了,到时候一切条件都会重新谈的。哥你就别骂我了,我知道人族不可靠,所以我才不等他们的新条件,现在就把你救走,到时候管他们如何说,最多你就是失踪了,可不能算逃走。”
  “你哪来的把握啊?你知道水都一定会变天吗?万一......”
  燕梧忽然提高了嗓音打断:“哪来那么多万一啊?我冒险来的,你干嘛一直说我?我牺牲那么多同族就是为了救哥哥你,你到底在怕什么啊?难道你还要留下来吗?”
  燕良张了张唇,哑然。
  他憋了好大一口气,想反驳想教训,更想和他讲道理,但是想到最后却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淡淡道:“不是。”
  听到他的回答,燕梧又高兴了起来,探头看了看婴儿,又嗅了嗅,疑惑道:“是哥哥你的气味,但......也像人族的气味,我听说李承佑也是今夜生产?那孩子呢?”
  燕良不动声色偏了身,道:“李承佑的孩子我已经偷出来暗中处死了,阿关也看见了,你可以去问。”
  燕梧点点头,似是对他的话没有疑问,转而又好奇问:“哥,这个孩子的母亲是谁啊?人族吗?”
  “嗯,人我已经杀了。我只需要这孩子就够了。”
  没想到燕梧惋惜了一瞬:“没有母亲了,怪可怜的。要是哥哥你留下那个人族,我们也可以一起带回去的。”
  李承佑忽然惊醒,她面上无血色,嘴唇更是白到让人心惊,骤然从梦中脱离她呼吸乱了好一会。
  定眼瞧着床架她又很快冷静下来,握了握拳,身体宛若从山顶滚下,疼痛无力,她强撑着手臂坐起:“来人。”
  听到呼喊,率先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和黛容。
  太后一见到她便眼眶发红,蓄了泪,声音哽咽:“儿,你怎地这么快就醒了?可是哪不舒服啊?”
  李承佑自知惹了母亲伤心,可她眼下焦急,只能匆匆拂去太后的泪,问:“水都如何?”
  黛容上前一步答:“宫内目康调了新的禁军统领,尹知安及一众乱臣贼子皆被关押,宫外目环和城卫已经镇压了兽人作乱,抓到的都已经处死了,可还是被逃走了一部分。只是,不少大臣亲眷,都被伤了性命......”
  听到这里,李承佑的心总算稍稍落了地。
  “传目环。”
  她现在身体虚弱还没法起身,但她也不管什么礼法,撤了屏风便直接让目环入寝居。
  “有太子和世子的下落吗?”
  目环羞愧低头:“臣无能,只找到了死婴。”
  李承佑拧眉:“死婴?”
  “和酒馆李老板,还有奶娘,躺在一处。他们,是被利爪所杀。”
  第215章
  平宁一步一步走回了公主府,纷扰与争斗仿佛自动与她隔离开,她竟然安然无恙回到了她的府邸。
  空无一人的府邸。
  所有的下人和府兵全都没了,整座公主府若非还有她呼吸,就是一座荒府。
  是生是死,她已经全然不能掌控,她只能呆滞地坐在主位,听着外界的纷扰、尖叫、和欢呼,然后是安静。
  或者死寂。
  第二天,府门大开,一众穿着得体的下人与府兵整齐划一入府,又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这个形容狼狈的人跟前。
  她动了动眼皮,不知何意。
  “你们是谁......”
  “还站在这做什么?该烧水的烧水,该煮饭的煮饭,之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难道还要公主亲自下令吗?”
  三个面容姣好的男子从众人身后出现,平宁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一指挥新来的下人去做工,她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出去了他们才好像发现她在这,上前恭恭敬敬朝她行礼,而后纷纷跪在她脚边。
  其中一个拉起她的手,优雅又造作:“公主,今后便是咱们兄弟三人来侍奉您了,我们自小孤苦无依,只能求您多疼疼我们了。”
  “兄长说什么呢,兄长样貌好,公主肯定最疼你了。”
  “你可别乱说......”
  这三人旁若无人般开始争宠,言辞间又对她无一不顺从讨好,语气黏腻乖巧,比之前的面首更加懂事。
  可她不觉欢喜,只觉恐惧。
  是恐惧,由衷地恐惧。
  府内所有人,她全都不认识。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声音早就颤抖得不像样。
  新来的兄弟三人道:“我们是今后服侍公主的人啊,若是公主愿意,今夜宠幸奴可好?”
  其中一个这么说了,另外两个便开始争风吃醋,完全没有在意她现在惊恐害怕的神情。
  “公主怎地哭了?奴该死,竟然让公主落泪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
  “公主就是公主,在府内,您就是我们的王,我们会尽心尽力服侍公主,还望公主多多疼惜。”
  眼皮轻颤,眼泪落下。
  府内,她是府内的王,也只能是府内的王,从今以后,再不得踏出公主府一步。
  连同尹知安在内的十几个世家子弟被全部处死,尸身高挂城墙,以作示警,而水都,开始了李承佑的彻底清算。
  “君上,河下王氏连夜出城,现已全部捉拿归案......”
  目康在回话,但丞相忽然开口:“归案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呐?”
  “王氏在逃跑途中,遇山匪,一家十二口,全部被杀。”
  丞相捋了把胡子,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李承佑抱着暖手壶给目康眼神,示意他退下,而后对丞相开口:“丞相觉得呢?”
  “可不敢可不敢,君上这一问,老朽的寿命都要缩短几年。”
  她笑了笑:“丞相何故谦虚?您能保持中立,已经是帮着我了。您是有智慧的人,否则也不会屹立三朝不倒,如今我虚弱难以上朝,国政之事还要请您多帮帮我。”
  丞相摇头笑笑:“替君上分忧本就是臣子的本分,何来帮之一说?”
  这话算了表了态,李承佑颔首。
  “不过,容老臣多嘴,君上的龙体乃是国本,若龙体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