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她倒是没想到时久有这么刺激的爱好。
  搂着腰的手在收紧,时久低头看了眼,慢慢降速,停靠在路边。
  摘下头盔,他甩了甩头,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刺激吧?”
  “ ......你竟然真的会飙车,我没想到。”
  摸着他的尾巴,时危缓了缓神。
  “哼,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他哼了一声,“我上一个主人就喜欢飙车,飙着飙着我也喜欢这种感觉了。”
  手一顿,她追问:“你之前有主人?”
  “有啊,不过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还没长大那个畜生就把我扔了。”
  第83章
  “扔了?为什么?”
  他仰起头苦想:“啊......那会太小了有点记不清,好像是那个蠢货连自己都养不起,就不想养我了,找个草丛就给我丢了。”
  摩托停在桥下,时久蹲在河边找草玩,时危看他玩得开心,也捡起石头打水漂。
  “那个人把你丢掉后,你去了哪?”
  时久嚼着河边的野花,嚼两口就吐掉,吐掉又找别的野花,他不在意道:“就像这样吃草呗,一路走一路吃,走到哪吃到哪......那个时候在郊外那种乡下地方,长了很多好看又能吃的野花,看。”
  嘴边送来一朵紫白色的野花,上面还有蚂蚁在爬。
  时久手指一弹弹走蚂蚁,她以为是送给她尝的,正要接过却被又被他收回,送进了他自己嘴中。
  “你肯定吃不惯,苦的,难吃得要命。”
  但他吃下去了。
  小黑团子抖着短小的四肢和尖尖尾巴,嘤嘤叫着,努力地跟在来往的车子后。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只是寻着熟悉的气味走,但是公路上的尾气很重,任何一辆呼啸的车子都会撞散他熟悉的气味,无情地从他头顶飞过。
  小黑团子很害怕,只能大声叫着,一弹一弹跑进路旁草堆中。
  渴了喝路边的水滩,饿了吃河边的草,偶尔有好心人会从车上丢零食下来,等他们走了他就上前叼走,躲到安全的角落中享用。
  他的个头太小了,甚至连翻垃圾的能力都没有。
  这个世界对他是陌生的,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他记得原来他是有家的,但是不记得从哪一刻开始,他就开始流浪了。
  乡下孩子很多,他们大多很调皮,喜欢捡石头砸他听他叫,他不叫这些祖宗会来推他踢他,让他发出那种可怜的叫声,这时候他们就会很兴奋。
  有的祖宗会找东西喂他但他不敢上前,只敢躲着等他们走了再出来捡吃的。
  小黑团子不知道自己多大多重,他只知道被人提着尾巴拽起来的时候特别痛,痛到四肢打颤,然后被关进笼子。
  他不知道自己被运到了哪,只知道那里有很多同类,很多大狗。
  “嗷呜——嗷呜——”
  “嗷——嗷——嗷——”
  大狗不分日夜叫唤,叫得很急,很怕。
  各种叫声充斥在院子中,大狗告诉他,他还小,很嫩,会死。
  有些大狗已经有了化形的能力,在笼子打开的时候会反抗会挣扎。
  厉害的狗能跑掉,还能把人打趴,但是有的跑不掉,跑不掉的会被打回原形,然后死掉。
  最后只剩下一截尾巴和四肢被扔出来。
  小黑团子并未完全理解他们的话,只是看着同类死掉他很害怕,只能缩在笼子的一角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
  等死的某一天,有个阿婆来了大院。
  她看着他们,浑浊的眼睛流下清泪,然后她交了钱,带走了一只大狗。
  又是等死的某一天,阿婆又来了,又交了钱带走了一只大狗。
  又是等死的某一天,阿婆又来了,又交了钱带走了他。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害怕到尖叫,四肢乱蹬,直接在阿婆怀里失禁。
  脑子也是在那一刻突然开窍,他忽然就会化形了。
  阿婆一路抱着发抖的他,到了另一个大院。
  这个大院里也有很多狗,但是没有笼子,化了人的打扫院子照顾不会化人的笨狗,不会化人的笨狗就嗷嗷叫围着阿婆转。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满是笼子的院子,是个屠宰场,阿婆院子里的狗,要么是流浪捡来的,要么是从屠宰场里救下的。
  像他一样。
  而阿婆每次买下来的,都是当天要被宰杀的。
  那时他离死亡就差一刻。
  时危心脏一紧,不动声色注视着时久。
  手指卷着小草,他说得淡然,俨然像个旁观者,就好像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每次出任务,给的不会少,你不应该住在那种小房子里,钱都给阿婆了吗?”
  “是啊。”
  时久蹲坐在石头上,脑袋搁在膝盖上:“我没在阿婆那待很久,我不想被人养,白吃了一年就溜走了。不过城里大部分都是不要童工的,我连打工都是偷偷摸摸的。”
  “偷偷摸摸赚钱,偷偷摸摸生活,偷偷摸摸给阿婆和院子买食物。怎么都是偷偷摸摸地......”
  他晃着脑袋平淡说出自己的经历。
  她没了解过小狗过去的日子,但她了解从刀口下重获新生的滋味。
  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去之后,她会怨会恨,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报复,但时久,他笑眼弯弯,笑得真诚,她没从他眼中看见一丝对生活的怨恨。
  “不恨吗?”
  “有什么可恨的?有本事就去抢,没本事就等死,不都这样吗?就像你们五角星起家的时候,到处抢人资源,强行吞并别的公司然后做大。你有本事,我没本事,就这样呗。”
  低头踢了两下泥里的石子,时危背着手,脑子里闪过了很多过去打拼的记忆,这些记忆无一例外都有杰森的参与。
  她的本事也是被逼出来的。
  “我八岁就跟着杰森了,一晃眼都快二十年了。”
  “这么久你也不腻?”
  “腻?那个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哪来腻不腻之说。”
  一开始的杰森,就和动画片里一样,是一头善良的棕熊,是那个马戏团彻底改变了他,也改变了她。
  马戏团的人手里有粗制滥造的抑制剂,他们每天都给杰森注射,让他套着项圈做着可笑的动作和杂耍,双手合十向观众讨食物和钱。
  海草区的贫富差距很大,时危也向人讨过吃的,但那是她自愿的,并不以为耻,但当她看见杰森被人抽着鞭子逼着讨要食物后,她忽然就有了自尊。
  也就有了第一次拿刀杀人。
  他们放出了那些和杰森一样的动物,然后一把火烧了马戏团。
  那团火烧走了善良和懦弱,他们发誓要活出个人样,要让别人惧怕,要手握资源,成为掠夺者,而她的心也在一次次磨砺中变狠。
  一脚踹开办公室,裤子里别了两把刀她就敢只身一人闯进十几个成年人的地盘,公然收钱。
  各个分区之间的进出口要交一定的手续费,价值越高收的越高。
  有些人不想交钱,于是有了她替别人冒险运货再收钱的生意。
  只是并不是所有客户都会客气给钱。
  抽烟的大叔看她是个小姑娘,看不起她直接将她推到在地,还扬言让她走不出这栋楼。
  所有人都围着她打量着她,她哭着求他们让她离开,但眼泪是激发野兽的兴奋剂,他们甚至已经解开皮带准备大干一场。
  大叔已经脱掉裤子了,但是看她哭得凄惨犹豫了一瞬。
  在市场上,犹豫的人注定被淘汰。
  她扑向大叔,一刀捅进他的腿,又一刀捅进脖子。
  刀刃从后颈出来,血溅入眼睛,和眼泪一同滑下,她稍微抹了脸,扭了脖子再次问他们要钱。
  最后她浑身是血走出了那栋楼。
  她还是收到钱了。
  这种法子后来在她开始强壮之后就没用过了,有能力一刀结果就没必要示弱。
  吞了一家公司后,杰森建立了五角星,收服了唐。
  在她的视角中,从来没有唐,对她而言唐就是她和杰森中的第三者。
  他们两个都仰慕杰森强大的力量和智慧,她会不自觉和唐竞争,只为了得到杰森更多的支持。
  这样的竞争持续了几年,直到她因为北格的偷袭而转到内勤。
  为了获得一点支持和信任就消耗自己的精神和身体,还是瞬息万变的信任,太愚蠢。
  这世上大多数生物,都贱。
  她不想和唐争了,杰森反而开始给她更多关心和信任,甚至将唐的资源给她让她经营,激发她的野心。
  杰森也贱。
  她想过,或许他就是享受有人为他竞争,将他当做精神支柱,维持他高高在上的地位。
  杰森的狗,说的就是她。
  无情的主人怎么会在意自己的狗有没有脾气,她该是乖乖的,偶尔闹闹脾气是情趣,真的生气就是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