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妻 第329节
  程恕夫妻间的感情一向很好,这等大事自不会隐瞒自家夫人。
  夫妻俩膝下两子一女,程夫人身为人母更能体会姜氏的心情,所以有此感叹。
  姜氏微微一笑,呷了一口茶,看向程夫人,“没关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比起当初,眼下时常能看到他,与他说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夫人想得开就好。”程夫人也笑道:“只要殿下心里有您,其他的都不重要。”
  姜氏没说什么,心里却有苦涩的滋味蔓延。
  所谓知子莫若母,姜氏虽然跟儿子接触不多,但也敏感地感觉到儿子与她并不亲,尤其是他中毒醒来后,对她的态度更是疏离,反而时常去皇帝跟前请安,仿若他们才是亲生父子。
  皇帝明知嵘儿不是他的儿子,表面上却也一如既往地宠他爱他,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宫里最好的,时不时地便会有赏赐到宏晖殿。
  姜氏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皇贵妃如今与皇帝生了嫌隙,嵘儿连她那里都去得少了。
  程夫人毕竟只是命妇,后宫之事知晓得不多,当然不知姜氏心里的苦楚了。
  这时奶娘抱着两个月大的小公主来到厅堂。
  姜氏便让程夫人抱抱小公主。
  小公主长得白白胖胖,吃着手指头看谁都笑眯眯的,很是可爱。
  程夫人抱着舍不得撒手,逗弄了好一会儿才把公主还给奶娘,告辞离去。
  待程夫人走了,奔马才把书信送进来。
  姜氏逐一打开,看后不禁舒了口气。
  玉城传来的消息,宋青崖等人已被秘密营救出城,但神智还未恢复,得调养一段时间。
  虎头寨诸人也已经安全。
  至于虎头寨的焚毁,姜氏虽然惋惜,但也认为阿妍做得对。
  若换作是她,也会那样做。
  “夫人,京城这边,咱们是不是也该动手了?”奔马小声道。
  姜氏摇摇头,“不急,还不到时候。”
  奔马道了声是,没有再说。
  夫人兰心慧质,她说的话自有她的道理。
  京城近来的局势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司马家已经势微,但南宫家并没有。
  南宫淑妃虽然被软禁,但并没有明确废她的旨意。
  多年经营,南宫家的势力自然不容小觑。
  明里暗里,朝堂上都有他们的人。
  而后宫,皇贵妃失了圣意,司马德妃又时常告病,南宫淑妃虽然也身处劣势,但若南宫家倾全力襄助,未尝不可将劣势扳回,或者还有可能更近一步。
  所以,只有将南宫家的图谋扼杀在摇篮之中,才是最保险的。
  但夫人不肯。
  奔马正要退下,姜氏又道:“不动南宫家的人,但君家的人却可以动一动了。”
  “夫人请吩咐。”奔马神色一喜,垂首道。
  姜氏淡淡道:“君大人这些日子身体欠安,特告假一些时日。”
  奔马应声是。
  姜氏又道:“另庞大人鲁大人等人,也都告假吧。”
  奔马又应声是。
  君大人自然是指君初然,他这些日子私底下的动作不少,令人烦不胜烦。
  至于庞大人鲁大人,一向与他走动亲近,那就一起告病吧。
  第五百零二章
  姜氏到现在还在后悔,因一时疏忽让君老三溜出了京城。
  君老三狡猾如狐,但凡让他逮到一丝机会,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现在他去了青木关,青木关形势必定凶险,而京城的局势相对会缓和一些。趁机削弱他在京城的势力,未尝不是明智之举。
  而皇帝,摆明是要支持南宫家了。
  现在还不到跟皇帝彻底决裂的时候,因此也不便对南宫家动手。
  让他们再得瑟一些日子罢……
  姜氏轻轻揉了揉眉心,步履从容地往屋里走去。
  当夜,位于城南的君府彻夜未宁,天一亮便有家仆拿着自家主子的奏折印信飞奔入宫,同一时间庞家鲁家也派了家仆入宫。
  他们是来替自家主子告假的。
  当然并没资格到御前,此等小事只需报到内阁就行。
  程恕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知晓这是夫人动的手,当下微微颔首,道:“行吧,好好照顾你家大人,改日有空老夫再登门探望。”
  家仆喜出望外,忙连连道谢。
  当然并不真的以为首辅大人会登门探望,这不过是句客气话而已,但告假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就够了。
  随后来的庞家人鲁家人说明来意后,程恕也都准了。
  不多时,宫里的丽妃也得到消息,心里狐疑,忙打发亲信出宫探望。
  待得知兄长病得蹊跷时,哪里还坐得住,忙急慌慌地跑到皇帝面前哭诉,“皇上,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兄长的身子一向好好的,怎可能忽然一下子就病得起不来床了,这里面定有隐情,还请皇上彻查。”
  皇帝脸色骤然一沉,看着她道:“朕是皇帝,是一国之君,管的是天下大事,可没有精力管臣子的家事,以后你少拿这些事来烦朕。”说完拂袖而去。
  丽妃顿时傻了,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她这些日子甚是受宠,行事不免失了分寸,原以为皇帝会看在她的面上为兄长做主,看来是不能够了,这也让她更加笃定,兄长的病的确有蹊跷。
  皇帝哪里不知这里面有内情,甚至已经猜到是姜氏下的手。
  前儿个朝堂上忽然有臣子提出让皇室子弟过继苏家,他当即便想到那女人想干什么。
  她想要回自己的儿子。
  如果说那女人有什么软肋,便是她的一双儿女了。
  只要她的儿子一日没认祖归宗,她就不敢真的与自己翻脸,也必会竭力稳固大綦。所以与西凉的战事,皇帝其实是不怎么担心的,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也因此大臣们稍一劝谏,他便听进去了。
  这样正好,有她在前与君家正面交手,省了自己不少功夫,何乐而不为?
  皇帝心情愉快地去了南宫淑妃的寝宫。
  南宫淑妃的心情也极好,此时正与几个宫女玩麻将。
  她虽然明面上被软禁,但其实并未受到任何惩罚,这不过是她与皇帝联手演的一出苦肉计罢了。
  “皇上,您来得正好,快帮帮臣妾……臣妾今儿手气也恁不好了,被几个不懂事的奴才把这个月的脂粉钱全赢走了。”南宫淑妃嘟着小嘴,一把抱住皇帝的手臂,撒娇道。
  三十多岁的女人,撒娇卖萌也不显恶心。
  偏偏皇帝还挺吃她那套,右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好,乖乖坐在朕边上,看朕如何大杀四方!”一边说一边坐下来,宽大的袖袍一甩,熟练地在桌上玩起麻将来。
  以前他是不喜欢这项娱乐的,但后来发现女人们一旦玩起这个便容易上瘾,也就没了多余的精力干别的坏事,往往一些寻常的口舌之争,在这项娱乐中就能得到和平的解决。
  他也就乐此不疲了。
  皇帝一上桌,宫女们哪敢真赢他的钱,趁南宫淑妃去给皇帝准备吃食的时候,个个争相向他献媚。
  皇帝颇喜欢这种感觉,偶或在桌下捏捏她们的小手,撩得她们个个面红耳赤,如喝醉了酒一般。
  不远处的南宫淑妃暗里咬碎了银牙,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地端着托盘过来,温顺地坐在皇帝身边,用小银匙舀了冰镇的雪梨水喂给皇帝喝下。
  身为皇帝,哪有不好色的。
  南宫淑妃自知自己已经年老色衰,又不像姜氏那般能得皇帝的心,只得时常挑些美貌的宫女放在自己宫里,为自己笼络皇帝。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管用。
  皇帝时常在她的宫里临幸宫女,事后拍拍屁股走人,善后之事便得她做了。
  皇帝喜她的“善解人意”,自然对她更看重几分。
  原本她与司马德妃的位分相当,但论及在皇帝面前的宠爱,司马德妃可远远不及她。因此即便在姚贵妃一事上司马德妃受了委屈,皇帝也并未对她过多关怀。
  果然,不多久,皇帝便通吃三家,赢了个盆满钵满,在一众宫女的唉唉叹声中揽着南宫淑妃去用午膳。
  膳后,南宫淑妃借口午睡,先行告退了。
  皇帝独自一人在园里闲逛,“恰巧”碰上在园里摘花的蕊珠。
  蕊珠半推半就,被皇帝搂抱着去了边上的假山洞里……
  一番云雨后,皇帝一脸餍足地离去。
  半刻钟后,满脸潮红的蕊珠爬起来略微整理了衣裙,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暗中观望的红杏朝她的背影狠狠啐了口,径自回去禀报南宫淑妃。
  南宫淑妃一边喝茶,一边听着红杏的禀报,面色淡淡,“照就,把煎好的药给蕊珠送去。”
  临幸可以,但绝不能留下子嗣。
  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
  红杏应声是,转身告退,与正要进门的瑾王碰个正着。
  若以长幼来论,瑾王排行三。除了已薨的太子及受司马家牵连的玢郡王,他应该是最有资格被立为太子的人选,但无奈有个比他更优秀更得宠的老四,他的机会便少了许多。
  以他的身份地位,由不得他不肖想那个位置。
  这一点,他们母子早就达成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