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黎尚觉得眼前发黑,呼吸几乎停滞。
  随后,烈焰灼烧,浓烈的焦糊味充满鼻腔。
  腰间和胸口一阵猛烈的剧痛,让他有一种身体再次被撕裂的幻痛。
  黎尚单膝跪倒在地,可随即十几秒之后,他就喘息着睁开了双眼,迅速做出了判断。
  他身上有防弹衣的保护,除了撞击引发了旧伤,并没有严重的外伤。
  可是撞击还是让他受了一些内伤,特别是体内那些弹片的位置可能发生了游移,让他的口中泛起了一阵血腥味。
  最痛的地方是在腰间,黎尚单手按住了腰,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过去留在骨缝里的残片移动了位置,腿也在一阵一阵的发麻,以前虽然也经常会痛,但是往往那些痛只是稍纵即逝的,可现在那持续的锐痛几乎把他整个人拨筋抽骨,锯成两段,让他无法站立。
  等他呼吸了几口空气稍稍回神,眼前已经变成了一副地狱般的景象,之前的数台机器几乎完全被暴力摧毁,服务器断裂,机器倒塌,一旁的电缆线上还燃烧着火苗。
  黎尚在脑内复盘整个过程,他下令撤退是足够果断及时的。只是机房里的炸弹不止一枚,还安放在顶层和承重处,根本无从防备。
  贺临刚才推开他的位置不远处就有两枚炸弹,一枚震倒了机器,一枚炸开了屋顶,巨大的水泥板落了下来。
  这也就意味着贺临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黎尚咬牙,嘶吼出声:“贺临!”
  废墟下没有任何的回应。
  黎尚的双目微红,他的耳边耳鸣,再次喊了一声贺临的名字。
  随后他伸手勒紧了战术腰封,给腰间的旧伤加了一道简易的固定,咬牙伸手扶住了一个半人高的柜子,身体终于站了起来。
  细碎的玻璃划破了手指,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手脚并用地爬向那片废墟。
  “贺临!能听到吗?”
  通讯此时中断了,耳麦之中只剩杂音。
  黎尚顾不上自己腰间的伤势,咬紧了牙关,肩膀支撑住一台机器,沉重的机器少说也有百斤重,他用手撑着,额间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收缩,把倾斜的机器生生推起。
  随后他用双手,搬起那些沉重的石块。
  贺临……贺临……
  他趴在那些废墟之上,一时只有了这一个念头。
  冷汗完全浸湿了作战服,但是他不敢停下,谁知道这摇摇欲坠的地方还会不会再次坍塌?
  他不想再看到贺临气息掩掩地躺在他的面前。
  肾上腺素的分泌下,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修长的手指沾血,劲瘦的腰背躬着,竟是生生挖开了一块块残垣断壁。
  其余的几名特警也已经返回来救人,和他一起往下挖着。
  哐当一声,又一块水泥终于错开半分。
  忽然,他看到了缝隙之中的一只手。
  黎尚的心里一跳,向下望去,下方露出了两个相叠的机器,爆炸发生时,贺临正好站在它们之间,被机器压倒下来,却被卡在了形成的夹角里。
  在看到了贺临的瞬间,黎尚才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心脏也渐渐恢复了跳动。
  他喊了一声贺临,只见贺临的睫毛微颤。
  还活着……
  爆炸发生时,贺临短暂地被震晕了过去,此时终于醒来睁开了双眼。
  他从缝隙之中看到了黎尚和其他特警正在搬动那些石块,被烟尘呛得轻咳了两声:“危险……别管我……”
  黎尚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贺临的话,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摸到了腰间的匕首,插入了面前的缝隙,用全力去撬动最后一块泥板:“撑住,我马上就弄开!”
  贺临全力配合着他的动作,向上推去。
  可是还差一点……
  黎尚咬牙,手臂猛地发力,匕首都有些承受不住,弯出了一个弧度。
  黎尚怕匕首崩断,不敢再使力。
  他把变形的匕首丢在一旁,瞥见了有根消防水管,急忙招呼另一位特警:“把管子给我!”
  那人急忙递给他。
  黎尚伸手抓过来,用一旁的金属架子作为支点,身体后仰,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
  其他几人一起使力,终于撬开了那块沉重的水泥。
  随后,黎尚徒手扒开了碎砖,死死抓住了贺临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将人从缝隙里拽了出来。
  终于把人救出,黎尚马上查看贺临的状况,他的额头被划破了,肩膀和胸口都有伤口,但不算严重。
  那台倾倒的机器反而挡住了大部分砸下来的石块,贺临就是有点刚从眩晕之中苏醒过来的虚弱。
  此时黎尚刚一挺直了身,腰间就传来一阵疼,冷汗瞬间爬了满额。
  但他咬着牙,硬是挺直了脊背,字字清晰道:“他们还没走远,应该是进入了中部的那片丛林。所有人检查装备,准备追击!”
  第243章 48
  此时, 那些亡命之徒已经跑了出去,岛上的道路不多,但是为了方便运输也修建了几条, 大部分都是路况不太好的土路,特别是在这密林之中。
  那些人在岛上时为了不引起注意,只有一辆汽车, 其余的都是摩托,一时间大部分开出, 分散在了密林之中。
  袁工被夏厌和聂招塞进了那辆车里。
  夏厌发动了车, 咬牙踩着油门。
  袁工问:“我们要从哪里走?”
  夏厌道:“大悬崖!”
  为了方便逃走, 他们早就在岛的各处设置了一些船只,但是其他平缓地区的船警方肯定有所发觉,唯有这一处,是万难之中的一线生机。
  刚说到这里,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是夏厌安置的炸弹爆炸了,整个小岛似乎都在震颤。
  袁工回身望去, 建筑的机房区域已经完全塌陷。
  夏厌低骂了一声:“炸死他们!”可他却完全不敢大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把车速提了上去。
  车身在山路上颠簸, 左摇右摆之中,袁工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摇匀了, 昏昏沉沉的, 他想起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仿佛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他的人生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重映。
  他本不应该属于这里的。
  与白葬和夏厌不同,曾经的他是个天之骄子,从升学到就业, 再到遇见心爱的妻子,结婚后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那时候的他很是幸福。
  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喜欢上了赌球。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赌球上,取出钱不停下注,一次一次地迟到早退,由于心不在焉和睡眠不足,有一次失误差点让银行的系统崩溃,领导终于忍无可忍,把他开除出了核心队伍,只给了他一个闲职。
  他所有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卖掉了房子,又在女儿重病需要手术时,想过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却在一夜之间挥霍掉了借来的救命钱。
  女儿的遗憾离世,使得妻子与他离婚,可在那之后她郁郁寡欢,也很快癌症去世。
  昔日被人调侃的人生赢家,忽然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
  从那天起,他变成了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度日。
  直到一次绑架永远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来到了那处园区,在半胁迫下,开始改进园区的系统,随后又在那个年轻人的要求下制作普赛。
  他曾经被几位警察救出,那是他唯一回归正常生活的机会。
  他也曾奢望过,人会在大难不死之后,必有后福。可这就只是一句毫无论证的谚语罢了。
  在那之后,他依旧过着困顿的生活,离开了银行系统。
  那时的他几乎和这个社会脱了轨,屡次面试碰壁,越来越多的欠款加上就业环境的萧条,他能够找到的唯一养活自己的工作,就只能送送外卖。
  可是生活的无望让他再次沉迷进了赌博,只要有钱了他依然会去赌。
  当时的他找不到自己的支点,只有看着筹码的增多才能感觉到一丝活着的意义,甚至在午夜梦回之际,他反而在怀念着在园区时,看着那些数字滚动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注定不能长久,终于在他走投无路之时,他来到了女儿和前妻的墓碑前,准备自我了结,却也走向了他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
  在那里他再次遇到了白葬和夏厌。
  白葬笑嘻嘻地看着他:“好久不见。”
  他没想到这些家伙能够大摇大摆地回了国。
  看清他们的瞬间,他的身体一颤,本能地转身想走,那是理智在提醒他规避危险的信号。
  然而那时,那个年轻人亲热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喂,老头,你要不要再和我们一起玩把大的?”
  他没有开口说话。
  白葬却看出了他的那一丝动摇,他笑着继续说:“送外卖很辛苦吧?可是被银行扫地出门的你还能干些什么呢?亲人离世虽然悲痛,但是只要你有了足够的钱,一切就都能回来的。你可以过上比过去好上千倍的生活,你这么有才华,是那些人有眼无珠,没有看穿你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