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后来我的酒劲儿上来了,头晕得厉害,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可能睡着了,也可能没有。”
  “等我再次清醒,发现他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我吓了一跳,到他的鼻子底下摸了摸。他没气了,人都开始凉了,硬了。”
  “我想,也许是他心脏病发作了,也许是因为他吃了药又喝了酒。我很害怕,但是又觉得他这样是活该,死有余辜。”
  “我当时的想法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回来过,我看到桌子上摆着他的杯子,就把杯子洗了,又把客厅里的地拖了,小心地把我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然后我用布子垫着关了灯,锁了门出去……”
  “后来我趁夜打车回了医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说到这里,她的头低了下来,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祈求大人们的原谅:“我心里一直很害怕,我因为见死不救这件事很后悔,可是当时即便我打电话救他,他也活不下来。可能救护车没来,他就已经死了。如果因为这些要判刑,那我都认。”
  说到这里,唐爱莲哭了,她用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泪,声音中带着无助:“但是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他。我做不出来杀人这种事。如果我要杀他,那我可能早就动手了,没必要自己躲出去受罪。”
  观察室里的贺临皱眉听着。
  尸检结果显示,郭木春是中毒而亡,这是明显的谋杀。
  他从情感上不希望眼前的女人是凶手,但是作为一名刑警,他必须理性地处理每个案件,辨别出案子的凶手。
  这些目前只是唐爱莲的一面之词,也许她在说谎;也许她当时喝了酒,趁着醉意毒杀了郭木春,但是忘记了行凶过程;也许凶手另有其人;也许事情还有其他的真相。
  不过,这些证词之中有一些信息是能够确定的,第一,当晚唐爱莲确实回过家,出现在第一案发现场;第二,不止一批人当晚去了郭木春的家里,破坏过现场,打扫过客厅的地面,所以那里才会异常干净。
  贺临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声。
  看来,这个案件背后的真相比他们想象之中还要复杂。
  第19章 16
  审问室里,程笑衣转头和黎尚小声交流了几句,询问他这些供词有没有什么问题。
  黎尚低头把记录册给她看了一眼,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地方。
  程笑衣马上会意,她扭头问:“当初,万红和你聊的时候,有没有详细说让你怎么处理这件事?”
  刚才在唐爱莲的描述中,到了这里好像跳过了一些细节。
  唐爱莲看糊弄不过去,低头犹豫了一会,她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女人叹了口气,用双手掩住了脸,颤声道:“红姐让我杀了他。”
  “方法呢?她有没有告诉你具体怎么做?”程笑衣之前温柔的声音变得严肃,紧盯着唐爱莲的反应。
  女人的身体颤抖:“她……她让我对郭木春态度好点,任他打,任他骂,等他放下戒心,给他下药。然后,她还专门给了我药。”说到这里唐爱莲的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可是我知道,我熟悉郭木春,这样根本没用的,他会打我,打不死的话就把我绑起来,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给他下什么……”
  “后来我一回去就发现郭木春死了,红姐准备的东西也没用上。”
  程笑衣继续追问:“那些东西呢?”
  唐爱莲低下了头,声音怯懦:“就一点点,在一个小瓶里面,说是能毒老鼠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把那些药倒在厕所里了,瓶子也扔了。”
  贺临听到这里,在耳机里提醒他们道:“再问她一些细节,问得详细一些,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程笑衣又开始问询,她让唐爱莲给出更为详细的时间线,后期好去调取相应的监控,寻找能够证实她说法的人证物证。
  每一处细节,程笑衣都仔细询问,唐爱莲也在努力回忆着,回答着。
  又问了几分钟,唐爱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双眼猛地睁大:“我知道了,是红姐,是红姐杀的人!她说过,不能让郭木春影响到这边,万一他找什么媒体曝光,她就没法往这边安排护工了!”
  想到了这一点,她似乎把一切都理顺了,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没错,就是她!她让我不要害怕,让我放心,大胆去做。说会想办法找人处理后续的事。要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你们警方也不会这么久才找到我。”
  这些分析虽然是唐爱莲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的,但是贺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一定道理。
  在郭木春的死亡事件之中,万红的确是做了很多,她的嫌疑也很大。
  但是现在,光凭现有证据,对唐爱莲更不利。
  此时另一侧的审问室里,万红正在接受吴韵声和方觉的问话。
  女人坐在审讯椅上,姿势悠闲,双臂环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侃侃而谈:“我是给了那些孩子们一些信息,可我哪里知道,他们会去盗窃呢?我也给那些女人们安排了护工的工作,可是这又怎样?我只是可怜她们,那个男人的死和我可没关系。”
  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语气中还带了点委屈,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方觉听不下去了,他的脸色发沉:“你所说的做好事,就是指让那些女人在医院里做护工,然后工资都交给你?你这分明是把她们当做你的敛财工具。”
  万红选择了在女人们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把她们带入医院,做重症护工,断绝了她们和外界的联系,让她们在她的掌控下,为她卖命。这和把人卖到黑煤窑也没什么差别了。
  万红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怎么可能?她们的日用品吃喝拉撒不要用钱啊?再说了,医院上下哪里不用打点?要不是她们哭着求我,我怎么会带她们去那里?不是我收留她们,那些女人可能早就被男人打死了。”
  吴韵声道:“你还有放高利贷的行为。这也是在做好事吗?你这是在违法犯罪!”
  “我借给街坊邻居一点钱,人家感谢我,多给我点作为感谢的利息怎么了?你们不信就去问那些借钱的人。”
  这一幕看得方觉不自觉得攥紧了拳头,对她又气又恨。
  女人看起来八面玲珑,能言善辩,她明明在便宜坊没少占便宜,却好像自己是在忍辱负重,受了委屈一般。
  她把那里搅得风风雨雨,失业者受到了她的蛊惑,女人们被她变相利用。
  现在她又在这里胡搅蛮缠,试图混淆警方的判断,逃脱法律的制裁。
  “你这是在钻法律的空子。”方觉皱眉。
  万红回怼他:“我是钻了点空子,但是前提也是有空子可钻,如果没有失业的人,他们怎么会想尽办法生存下来,用尽一切办法搞钱?如果没有这么多家暴的男人,受欺负的女人,我去哪里找这些廉价的劳动力呢?这些都是社会的问题,总不能怪到我一个人头上。”
  这几句话把对面的警员们说得无言。可这些顽疾又岂是他们这些基层能够一朝一夕改变的?
  贺临在耳机里提醒老吴:“别被她转移重点,把话题拉回来。唐爱莲那边说万红曾经给她提供药物。但是她否认了自己是凶手,她说人可能是万红杀的。你们抓住这个问题往下问。”
  吴韵声轻咳两声,把话题拉入正题:“郭木春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万红脸上的笑容消失,但她还在嘴硬:“当然没有。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你们不要听唐爱莲胡说八道,她是在推卸责任,想要找人替她背锅。”
  吴韵声道:“你给了唐爱莲一瓶毒药。”
  万红的身体明显一僵,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慌张,可随后她又马上反应过来,强装镇静道:“警官你这么说,算是指认我吗?说话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给过她药?我看你们是找不到凶手,想拿我来顶罪吧?”
  吴韵声步步紧逼,眼神紧盯着万红:“上个月二十八号你去医院见过唐爱莲。二十九号她就请了假,回到她与郭木春的住处。还有,二十九号上午,你见过范晓庄,下午,他去给郭木春家送了加药牛奶,晚上他们又去行窃。这些事情都和你有关,你怎么解释?”
  这女人至少进行了两层布置,也许还在后面做过更多的手脚。
  无论警方查到了哪一层,她都可以最大限度地洗脱自己的嫌疑。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她所为,那她真是个心思缜密,手段高明的凶手。
  万红安静了一瞬,随后道:“好吧,既然那些人不仁,那我也就不替他们藏着掖着了,人是唐爱莲杀的,她和我说都是她老公惹的麻烦,她自己去处理。至于范晓庄那里,我只是偶然和他们提起了这边的情况,什么药的事我不清楚。那是唐爱莲诬陷我的,我是不会承认的。”
  她似乎在心里认定了,唐爱莲手里的药已经没有了,范晓庄也没有证据,现在警方拿不出任何实质证据来指证她。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