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苏厚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索性把高美凤的意思说给她听，“娘，我不能光考虑我自己，我也得考虑考虑美凤，她一个女人家，还带着孩子，无依无靠的……”
  “这是什么话？”徐玉香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又不是你让她无依无靠的，她自己命不好，死了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副厂长的事没有着落，你怎么就突然要离婚，万一你们厂知道了，你升职的事泡汤怎么办？”
  苏厚礼被他娘说的一时无话，半晌才道：“娘，你不懂……”
  “是不是陈桂兰知道什么了？”徐玉香不由地压低声音，警惕道，“她若是听说了什么，你就咬死不承认，她那个人，我最是了解，哄一哄就好了。”
  陈桂兰软的跟柿子一样。
  她掀不起任何风浪。
  “娘，不是因为她。”苏厚礼就知道跟他娘没法沟通这些事，徐玉香急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椒椒？”
  那个死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除了她，应该是没别人了。
  “这事还真跟椒椒有关系。”提到苏椒椒，苏厚礼就来气，“她在学校里欺负人家高美凤的女儿，嚷嚷得学校里没有个不知道的，人家高美凤急了，说要跟我一刀两断。”
  “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要回来离婚？”徐玉香像是不认识苏厚礼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椒椒再怎么着还是个孩子，小孩子之间起个口角，也是正常的，她高美凤连这点事都撑不住的话，还跟你拉扯什么，别忘了，现在是她没人要，不是你。”
  苏厚礼一听，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徐玉香说的也有道理。
  可她给了他一个月的期限，若是他再让她失望的话，只怕不是冷战这么简单，到时候就真的分手了，他不甘心。
  “厚礼，是不是高美凤催你回来离婚的？”知子莫若母，徐玉香一看苏厚礼说话这样吞吞吐吐，就知道肯定跟那个女人有关，她说着说着就来气，“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插手你的事了，这要是过了门，还不得把你管得死死的，天大地大，都比不上工作上的事大，你要是小职工，她能看上你？”
  “娘，你说什么呢？”苏厚礼听不下去了，嗔怪道，“我现在也不是副厂长，她还不是早就跟着我了？”
  高美凤不是那样的人。
  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哎呀，娘不懂你们的事，你还是跟你姐商量吧！”这回轮到徐玉香不明白了，她揉了揉额头，随口道，“你要是离了婚，陈桂兰就不能住在这里了，正好我搬到你那边去住，反正你跟高美凤都在城里上班，也不经常回来，我就当给你们看家了。”
  “这是后话了。”苏厚礼倒是没想这么多，他没跟徐玉香说，他跟苏秀梅翻脸的事，只是嘱咐徐玉香，“这事先别跟我姐说，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这么大的事，你姐不知道怎么能行？”徐玉香奇怪地看着苏厚礼，“离婚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也是大事，不是过家家，瞒都瞒不住，也没必要瞒着。”
  要是苏厚礼是在村里种地的，她当然不同意他离婚。
  但他已经把户口迁走了，已经是城里人了，找个城里媳妇过日子，她也没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年，苏厚礼和陈桂兰的关系越来越远，她也看在眼里，离了她也没话说。
  “我这就回家跟陈桂兰说这事。”苏厚礼跟徐玉香说不通，起身就回了家，大门锁着，陈桂兰不在家，苏厚礼莫名有些火气，这么晚了，这个女人到底去哪里了？
  他只得又回去问徐玉香：“娘，陈桂兰怎么不在家？”
  “哦，我知道。”冯月芬听了半天墙角，幸灾乐祸道，“听说她二嫂在家里突然晕倒了，桂兰跟她二哥去医院了。”
  “他们家事真多。”苏厚礼沉着脸，骑着自行车，连夜回了单位，厂里忙，他也不能为了这事不上班了，他现在正在考察期，领导都盯着他呢！
  徐玉香还是沉不住气。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村委那里给苏秀梅打电话，苏秀梅冷冷道：“娘，这事你不用跟我说，他离婚不离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们的事，别跟我说。”
  “秀梅，你怎么了？”徐玉香听她说话语气不对，一头雾水，“你跟厚礼吵架了？”
  “我哪敢跟他吵架，他现在能耐着呢！”苏秀梅想起那天的事就来气，不屑道，“你告诉他，发了工资就赶紧还钱，没道理我们家替他买了那辆自行车。”
  这钱要是苏厚礼不还，梁坤肯定会闹腾的。
  梁坤一闹腾，他们两口子也过不安稳，梁文采已经好几天不跟她说话了。
  虽说夫妻吵架是正常的，但她不能忍受因为苏厚礼的这点破事，让梁文采误会她，梁文采一直觉得她偏袒苏厚礼。
  “这跟自行车有什么关系？”徐玉香都不知道苏秀梅在说什么，“谁买自行车了？”
  “算了，你不知情，我不跟你说。”苏秀梅直接挂了电话，他爱离不离，关她屁事，梁坤正在门口换鞋，随口问道，“舅舅要离婚？”
  “没有的事，你别问了。”苏秀梅不想跟梁坤说这些，一想到梁坤跟苏椒椒有来往，她嘱咐梁坤，“不是咱们家的事，咱们都不要过问，你不要告诉苏椒椒。”
  那丫头要是知道了，又要翻天了。
  苏秀梅一想起苏椒椒就头疼，她再也不想看到她。
  “好，我不告诉她。”梁坤答应着，骑着摩托车就去了胶县一中，给门卫送了两根烟，门卫颠颠地去把苏椒椒喊了出来，苏椒椒下了早自习，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去上课，梁坤长话短说，简单明了，“你爸要跟你妈离婚，你做好心理准备。”
  第54章 谁在为难谁
  “什么时候的事？”苏椒椒不动声色地问他。
  据她所知，苏厚礼副厂长的事今年没动静，至少要到明年。
  他在这个时候提离婚，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两天。”梁坤就是听了一耳朵，知道得也不多，“今天早上你奶奶打电话跟你姑姑说的，被我无意听到的。”
  “谢谢表哥，我知道了。”苏椒椒莞尔，“你放心，我有心理准备的。”
  “我能帮上你什
  么忙吗？”梁坤见她神色如常，还是不放心，小姑娘家家的，听说爸妈要离婚，不得伤心死了，苏椒椒冲他笑了笑，“我自己能解决，你快去上班吧！”
  “行，那咱们有空聊。”梁坤一看表，还真的要迟到了，他顾不上说别的，骑着摩托车，一踩油门，轰隆隆地走了。
  不远处，薛雨欣和王茜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哼，还说她表哥不是她对象，骗谁呢！
  一向淡定的苏椒椒，有些心神不宁。
  老师喊她回答问题，她都答错了，把张莉莉和许梦瑶急得，就差把答案塞她手里了，这么简单的题，她都能答错，还是她们认识的苏椒椒吗？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苏椒椒饭也没吃，跑到公用电话亭给陈桂兰打电话，村委的人去了十几分钟才回来告诉她，“你妈不在家，陪着你二舅妈去医院了，你去医院找找吧！”
  陈桂兰不在家，就说明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事。
  放下电话，苏椒椒又给苏厚礼打电话，苏厚礼没想到苏椒椒会给他打电话，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爸爸，你要离婚就跟我说，你不要去找我妈。”苏椒椒也不废话，“你若是敢去找我妈，我就去你们单位找你们领导，我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苏椒椒，大人的事，你不要跟着掺和。”苏厚礼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她的话他还是不能不放在心上的，这丫头什么事也能做出来，他当然不想把这件事闹到单位里去，想了想，他听见自己说道，“你能代替了你妈妈？”
  “能！”苏椒椒干脆利索地答道，“你说吧，你用什么理由跟我妈离婚？”
  苏厚礼：“……”
  这种事情他对着自己的女儿怎么能说出口。
  她分明是在为难他。
  “你若是不说，就是没有理由。”苏椒椒声音很清冷，清冷中带着嘲讽，“你没有理由提离婚，就是无理取闹，我妈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着急离婚的是苏厚礼，又不是她妈。
  她们又不急。
  苏厚礼再次：“……”
  他愣了半晌，才啪地挂了电话，他跟苏椒椒简直是命里犯冲，一说话就要炸，气死他了。
  晚自习的时候，苏椒椒破天荒地请了假。
  买了一兜水果就去了人民医院，打听了一番，才到了病房，二舅妈已经睡着了，陈桂兰和陈娟正坐在病床前小声地说着话，见苏椒椒进来，两人都很惊讶，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二舅妈病了，过来看看。”苏椒椒把水果放在窗台上，走到病床前看了看病人，“怎么样了？”
  “好多了。”陈娟勉强笑道，“老毛病了。”
  天一冷，她妈就容易犯病。
  几乎每年都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陈桂兰问苏椒椒，“你往家里打电话了？”
  陈娟搬了凳子给她，苏椒椒坐下来，见陈桂兰穿着那身新衣裳，冷不丁一看倒不像是村里人，她伸手给她妈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是想问问家里的被褥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陈桂兰做事一向麻利，连夜就把被褥给做好了。
  “你们还真的要做买卖啊！”陈娟觉得苏椒椒胆子也太大了，上着学还做生意，她性子温吞，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道，“外面不比家里，晚上关好门。”
  “放心。”苏椒椒好长时间没见她了，这次见了她格外亲切，掏出二百块给她，“我没买别的东西，这钱你留着买饭，陪床最辛苦，你多买点好吃的。”
  “哎呀，我怎么能要你的钱。”陈娟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把钱塞了回去，红着脸道，“你还上学，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不要，我有。”
  “你拿着。”苏椒椒最不喜欢跟人拉拉扯扯，硬是塞给她，“我是给二舅妈的，不是给你的，你再推，我真的生气了，你没把我当妹妹。”
  “娟，你拿着。”陈桂兰知道苏椒椒手头宽裕，附和道，“她上次卖牛仔裤卖得还行，她现在有钱，等她没钱的时候，你再接济她就是。”
  她自己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但二嫂这次住院又得花不少钱。
  她们能帮衬点就帮衬点。
  陈娟不好再推，这才接了。
  塞到了她妈枕头底下，小声道：“太多了。”
  二百块钱赶上人家上班的半个月工资了。
  苏椒椒出手真是大方。
  “你们两个今晚在这里陪床？”苏椒椒不见二舅，陈娟忙道，“不是，我爸晚上在这里，他回家吃饭了，吃完饭就来，他来了，我们就走，明天我再过来，不用我姑了。”
  “妈，咱家地里还有活吗？”苏椒椒问陈桂兰，陈桂兰摇摇头，“没什么活了，就剩下点白菜，还没入窖。”
  “那你明天把被褥带过来，我办个走读，以后我就不住校了。”苏椒椒不会让她妈孤军奋战，她会陪着她面对所有的问题，陈桂兰也没想太多，“也好，家里有什么事我骑自行车就回去了。”
  她之所以答应来小吃街住，是想多赚点钱，给女儿减轻点负担。
  自从有了自行车，她觉得梧桐村离城里并不是很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同时她也明白，苏厚礼不回家，不是因为这点路，是他根本不想回去。
  当着陈娟的面，苏椒椒也没说别的，稍微坐了坐，就回了学校，她跟陈桂兰说好了，明天晚上回出租屋住，陈桂兰也很开心：“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明天过去好好收拾，缺什么我去买。”
  “好。”苏椒椒望着陈桂兰温和的脸，心里很踏实。
  有妈在身边的日子真好。
  再苦再累，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