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是在源氏,也不是对港口mafia,而是一种正常的、我从未体验过的、普通意义上的【很好】。
  ——毕竟三日月已经将整个本丸摊开在我面前,告诉我这座本丸有多无害了。
  ——既然是无害的,那我从这里重新开始,也不要紧吧?
  过程可能会很艰难,毕竟这是个全新的挑战,而且从“了解之后才能放心”的前提条件来看,我依然将计算得失的本能放在一切的首位。
  但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从开头就很容易的。我决定做出这样的尝试,就做好了失败、甚至是付出代价的准备。如果真的失败了,也不过回到原点,总不会比现在更糟。
  ——我可是一无所有的人啊。
  ——连能失去的东西都没有,当然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样想着,我缓缓地将目光垂到已经开始打瞌睡的今剑身上。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后,低头蹭了蹭他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灰白色头发。
  虽、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我真的想蹭好久了。而且,如果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这样蹭蹭也不算太失礼……吧?
  以前加班的时候能有毛茸茸在旁边就好了,肯定能处理更多的工作。感觉对森先生带着人型异能办公的行为也理解了,毕竟爱丽丝那么可爱。还有雪丸森太郎五虎退的小老虎……
  蹭了蹭x1,x2,x3……吸毛茸茸这种事不可能半路停下的,除了零,就是无数次。
  “唔、鹤丸?”
  “吵醒你了吗?抱歉抱歉,”我笑笑,把手里一直捏着的水笔夹到本子里放一边,“不过我有点事做,要小小的离开一下。今剑能先起来吗?”
  很清晰地,能听到书房里狐之助在努力最后一次:
  “总之,作为现存资历最老的本丸之一,时政对白槿大人抱有很高的期望。新世界大量诞生、融合的机会也十分罕见,可以说居无仅有,希望大人与诸位殿下能早做决断,”
  今剑睁大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那么清澈的眼睛。
  我在红色的水面里,看到了倒映出的、白鹤微笑的脸。
  “那好吧,我起来啦!”元气满满的小天狗一个翻身滚到药研腿上,对慢慢站起来的我使劲挥手,嘱咐道:
  “但是,不管鹤丸要去做什么,都记得早去早回呀!”
  第103章 若一生毫无惊喜
  早去早回……
  我估算了一下来回的距离和处理事情所需要的时间,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就戴上兜帽拉好衣襟,向药研示意不会出问题,踩着栏杆离开。
  “只是一点小小的私人问题而已,放心吧。”
  ……
  在每个本丸都是独立的小型空间,最外围就是时空乱流、碰到就会被撕碎的情况下,进出本丸都只能依靠时空转换器。而围墙的存在,就是为了将危险的时空乱流与内部的稳定空间分割开,使刀剑付丧神们不会误触,进而发生无意义的惨剧。
  ——类比一下,就像电车轨道边的站台,很高很显眼,所以人们不会无意中被撞。
  ——再通俗一点,马路牙子。
  而所谓的“大门”,其实就是为了增加正式感的道具而已,只在有客来访和时政派人的时候才会打开。这种时候,空间转换会在大门外的空地上进行,然后再经过大门。
  来去都是如此,但除了费时费力之外根本没有实际意义,所以说只是面子工程。如果不是为了这点无用的仪式感,根本就不必建立这种摆设。
  第一任审神者在任的几十年中,这座本丸的生活安宁又平和,时政没有过来的必要。审神者的友人们也渐渐年纪大了,或退休或老去,或者在更久之前就牺牲在战场上,也很少再来做客。
  大门就渐渐荒废了,连带着门内外的空地。很少人光顾的地方就是这样,越来越冷清,越来越荒芜,然后更不吸引人。
  所以歌仙兼定在这些地方都种树栽花,做足了绿化。据左文字家的小夜介绍,当时那振有点小洁癖、喜欢洗衣服、连名字都带着风雅的刀剑是这么说的:
  【竟将如此显眼的大片土地弃置、光秃秃地摆在那里!】
  【——这不风雅!】
  嗯,只能说,这很歌仙。
  我倚在乱石随意堆砌起来的“假山”之后,看着上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景,在心里通过数数计算时间。
  刚来本丸时看见的残雪已经融化十几天了,加上灵力和品种差异的原因,金黄色的迎春也已经在丛丛细长的枝条上盛开了将近十天。这些自顾自开得活泼的花朵花期太早,甚至领先了春季,看起来就有些和那烂漫颜色相反的凉意。
  但在晚上是看不出来相反的。朦胧的石块的阴影里,金黄色被镀了一层银,和着风中摇曳的枝子,一不小心就会错看到内里藏着的恶鬼一样的影子。
  有灯光和人声的时候倒是还好,美丽的花丛与薄凉的晚风,是能勾起一些隐秘的心情的搭配。但当门扉关闭,橘黄却足够明亮的灯光变成了门缝中小小的一缕倒在地上,人声也被隔绝在厚重门板之后……
  “晚上好呀,狐之助。”
  我猜在狐之助眼里,突然出现的我就是花丛中面目不清的鬼。
  而它吓得毛都炸起来了。
  真有趣。
  我又看了大门一眼,确认没有谁在那后面盯着,就上前两步走到它能看清的距离,安抚这快要炸成刺猬的小动物:“吓到了吗?哈哈哈,放心吧,是鹤丸国永,不是其它奇怪的东西。”
  狐之助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是鹤丸殿啊……”
  看来它确实吓得不轻,一边说话还一边抬手,试图用那短短的爪子去擦额头上的汗:“您是对之前提到的内容还有不明白的部分吗?这样的话,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咱会解释清楚的。”
  听起来真体贴。
  我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蹲下来递给它:“真的尽管问吗?”
  “那个、是的。”
  于是它接过了帕子,我掐住了它的脖子。
  并非常愉悦地表示感激:
  “……那我就不客气啦?”
  ……
  疑点有很多。
  比如我从前在万屋见过不少狐之助,没有一只拥有“优越感”“单独与人谈判”这样的丰富情感和独特智能。如果没算错时间,现在的时间线还在那时之前,不可能是技术上导致的变化。
  比如在会议中它表现出来的对部分情报的“部分隐瞒”,狐之助的各种说辞都很完美,我刚开始也没发现。如果不是我推演的东西和它说得对不上,恐怕我也分辨不出它隐瞒了那些事。
  再比如它在开会时介绍原委的方式,再比如三日月和审神者对它的态度,再比如时政将它送来的时机,再比如它一直过于坚持着的“新世界”……
  太可疑了。
  可疑到我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判断,甚至直接将其推翻。
  狐之助是站在时政立场上的吗?
  如果是一只有了自我感情、觉醒了自我的意识、想要获得三日月渴求的那种自由的反叛型狐狸式神,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很期待。
  ……
  现在气氛很和谐了,和谐又友好。
  我抱着狐之助坐在刚刚那块石头上,背靠花丛与本丸的大门,面朝洋溢着寒凉的、冬天般的冷风的外围时空乱流。
  在这个平台的最外一层是有结界的,就跟围墙外的其他地方一样。从贴近地面的这里看去,上空结界的程式里显露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线条与节点,像冬天里的星空。
  当然,现在是春天了。
  “第一个问题,”我还掐着它的脖子,和谐友好态度温和,总之非常有礼貌、是个谁都不会错认的、好人的神情:“啊,这大概可以列入私人问题……”
  “请……请说……!”
  “那么我想知道,那个在半年前就开始诞生的第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个……”
  趁着它踌躇,我腾出一只手来拉扯兜帽。
  “那个……”
  它的眼睛左看右看,眼珠子乱晃。
  “咱被这样掐着,可能想不起来,而且那些都记载在资料里了,咱得看一眼才能……咿呀啊啊啊!鹤丸殿下!鹤丸殿鹤丸殿鹤丸殿!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别杀……!”
  我松手,把从狐之助脖颈边摘下的两根毛发放到它眼前。
  “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可不行,狐之助。我只想听你回答问题。”
  结界中洋溢出来的、冬天般的寒风。
  “如果还是想不起来的话,就受点刺激吧。”
  风从哪里来?从结界上的漏洞。
  我把那两根狐狸毛放到漏洞之前,伸开手,吹气,让毛发像蒲公英一样飘飘悠悠地向前飞起,飞进时空的乱流,被瞬间撕碎成烟雾状彻底消散。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咱都想起来了!”狐之助发出聒噪刺耳的哭喊声,四肢划水一样疯狂摆动,“那个世界!衍生的世界!名字叫做《文豪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