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伦理大戏变成凶案现场,围观群众们早在红叶大姐来之前就被疏散的远远的,也都识相的自动缄默,四散离开。好在隔离措施及时能安抚一部分群众,不然今晚的祭典恐将彻底告吹。
  ……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
  被放在担架上平稳迅速的抬走,我有气无力的对难得露出慌乱表情的织田作道歉:“抱歉,破坏了祭典……但是……”
  “别说话了!”他小跑着跟在担架边,不时张望车子的方向:“这个时间路上车子不多,应该能……”
  那怎么行,我必须得说!
  “……咖喱、和圆子……还没吃呢……”
  织田作差点被平坦的路面绊倒。
  “还有樱花团子……”
  “苹果糖……”
  “别说话、太宰!”
  “山兔……”
  身体各处都传来疼痛的叫嚣,我咕咕哝哝,胡乱报了一堆自己都记不住的东西。额头上被撞出来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血液流过眼睛又被睫毛挡住,黏连在上面,让眨眼都变得费劲。
  俗话说得好,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睡一觉。
  眼睛眨不动,我干脆把它闭上。
  “喂!太宰!……!”
  于是织田作的声音也渐渐模糊,碎进氤氲而来的黑暗里。
  “……!”
  ……
  山上很冷清。
  宅子很大很空。
  来往的仆妇很多,但说起话来都窃窃的,碎碎的,像虫豸蛀食门轴,又如风里相互摩擦的杂草,没日没夜的说着主人家的闲话。
  我总记不住她们的脸,视野下方还有一角斜斜的黑框,想必是躲在门后偷窥得来的记忆。看不清面目的女人总是在这时将我拖去,张开志怪里妖婆吞吃过小孩后才有的红漆似的口。
  “真是屡教不改啊,——,谁教你做这种事的?”
  “啊啊,害怕吗,也知道自己做了卑劣的事情啊。”
  “没关系,只要道歉,只要接受惩罚,——就还是母亲的好孩子哦?”
  “好乖,好乖……”
  这个没有脸的女人,好像有点眼熟。
  我熟练的把疼痛丢到一边,陷入沉思:好像几年前,在离岛上,我就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所以这真的是我的记忆?
  所以我可能有这么大一所宅子,和这么多的家政人员?
  哦,还有一座山。
  ……
  熟练的从长……沉眠里挣扎出来,熟练的观察头顶来判断环境,熟练的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织田作按住我手的位置:“别乱动。”过了一秒:“啊,回血了。”
  我在黑暗中闷闷的说:“织田作,我暴富了。”
  “嗯……”青年按铃召唤医护人员,任劳任怨的把我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拔针头按棉签一气呵成,还非常耐心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醒了。”
  我看着他,做好了被笑的准备,却见他真心实意的点头:“那真是太遗憾了。”不等我问什么,他又自然而然的端起水杯:“喝水吗?”
  “……喝。”
  于是老父亲织田作又去倒水。
  半杯水喝完正好医生进门,眼熟的护士小姐带着和缓的微笑把织田作请到一边,转身对上我就脸色漆黑,阴森森道:“这位病人请不要乱动。”
  我回想起之前被医护人员和大把药片冲剂支配的恐惧,立时僵住。
  乖巧.jpg
  检查结果相当喜人。中也拿捏的分寸当然是精准的,但他没想到我之前身上就带了伤。所以除了一条腿几条肋骨之外,原本骨裂快长好的一只手再次骨折,打上石膏吊上绷带,连挂水都只能扎另一只手。
  其它崩开的伤口和被打青的左眼眶是正常操作,中也青了两个,算是一换一。
  除此之外就是太宰君文雅秀气的脸。因为额角被撞破一块,为了彻底清理妥帖包扎,护士小姐只好……
  剃去那周围的头发。
  我:“……”
  惊闻噩耗,我第一反应伸手摸脑门,被护士小姐按住,麻利的一针头扎了下去:“不用担心。”
  “反正都是几天前抢救的时候处理的,担心也没用。”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艰难的转头去向按膝端坐的老父亲求证,几乎能听到自己颈骨摩擦发出的咯拉声:“织田作……”
  他对上我堪称软弱的眼神,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是秃了一块。”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长出来……太宰,太宰?”
  我静静的望着天花板。
  冷静一笑:“没有关系,我在变强。”
  第59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不幸中的万幸,秃的那块在额角,平时包绷带的时候稍微调整一下就能遮住。虽然只是自欺欺人,而且织田作说闷着那里会让头发长得慢,但好歹算是个安慰……大不了没别人的时候就松开来透透气。
  而且眼角那块也确实有点吓人。
  我让织田作帮忙举着小镜子看过,从右边眼角到耳朵边上,长长的红色的一条。原本刚刚长好颜色很浅,不算难看,但被中也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一不小心又挣裂了,就变得显眼起来。
  像要裂开。
  织田作问过这伤是怎么来的,之后就没再说什么,可见太宰君原本也是个容易受伤的人。不过,身处他的位置,受伤的确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跟在平安京也总有不长眼的恶妖想要埋伏我一样。
  区别只在于萤草的治愈能力太强,只要不是贯穿伤,两个呼吸之内就能恢复如初;就算是贯穿伤,也不过两个又两个而已。唯一让我翻车的就是鬼切刀上的瘴气,有且只有那一次。
  而太宰君,太宰君的防御不强、身体太脆,生命力倒是挺强的。先前有好几次试着吊死,在中也门口挂了好一会儿才感到窒息,要不是中也飞奔赶来……扯远了。总之太宰君的生命力和恢复能力都比寻常人强很多,也不知是异能者的普遍强化还是多次自杀的“后遗症”,挺实用的。
  比如上次跳楼被中也踹断肋骨,只休息几天我就能独自在横滨的夜里游荡,再比如上一段提到的上吊,再比如……这次“大范围”骨折之后,没有一个月,我就能拄着拐杖自己在医院里到处闲逛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普通人至少也要两个多月才能达到的程度,太宰君就快的多。
  ——果然还是“天赋”吧。
  其实我不喜欢闲逛。但一只手还吊着不方便翻书,织田作工作繁忙不能总来,我本身又不习惯电子产品,无聊到发霉的时候就只能出去转转。在花园的一角经常看到几次眼熟的三花猫“老师”,我也没再贱兮兮的上去讨嫌,就安分的坐在小角落的长椅上。
  没有监控也没有旁人的时候,我好像找回了一点作为萤草时的心情。没有欺骗没有利用没有隐藏在感情牌下的恶意,偌大的源氏里阳光普照,穿着狩衣和甲胄的阴阳师与武士们来来往往,打招呼都急匆匆的,繁忙而安静。
  “我想回去。”仗着猫猫听不懂人话,我一遍一遍的说:“我好想老师他们。”
  那只猫果然跟织田作描述的一样安静的倾听着,望过来时眼神安宁宽和,慈祥如长者。
  在这样的目光陪伴下我难得平静了几天,然后听到了护士小姐代为转达的消息。
  ——中也他,把给我的副卡停了。
  我:“……”
  我反应半天才明白这话的意思,当着护士小姐的面没说话,回头就跟猫猫吐槽:“中也才不会这么绝情,他可担心我在外头挨饿受冻了。肯定又是森垃……森先生搞的鬼,就是暂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要是还想把我弄回去关在港口mafia的话,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派人来假装捡到我,或者让广津先生假装被我胁迫、不得已把房子拱手让出什么的……中间最好再来上几个波折有趣的事件,显得自然一些,也合理一些……”
  “他要是跟织田作一样梦想写小说,肯定会成为有名有姓的大作家吧。”
  “当首领真是埋没了这一身瞎编瞎导的才华。”
  猫猫静静的看着我,尾巴扫扫爪子揣揣,非常随和的喵了一声。
  “是吧,你也觉得吧。”
  于是,那个春天的最后半个月,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我,被热心市民织田先生捡回家里,养孩子一样养起来。
  虽然之前常跟中也说什么“春天就要落了”“春天都过去一半了”之类的话,但这个季节真的结束时,我还是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终于要过去了,这个过于纷杂混乱的春天。
  第60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织田家的房子不小也不大。
  说不小是因为织田家人口简单,该“人口”本人也没有除了写作与阅读之外的兴趣爱好,不占地方;说不大则是指,除了客厅的沙发,他家连让借宿的客人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