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让王妈去换身外出的衣裳,林知夏也要把身上居家服换了。廊下画眉鸟突然扑棱翅膀,撞得竹编鸟笼左右摇晃。林知夏闻声看过去,时间已经步入十一月,天气转凉,花香涌进来,她望着老宅东南角那丛月季蹙眉:“奇了,月季今年怎么开白花?”
  宴清不知何时贴在她身后,玄色衣襟的沉水香混着幽冥火的冷意,张嘴就来:“白花主丧,草木通阴。娘子今日出门不吉,不妨改日。”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耳垂,激得颈后细小绒毛微微颤动。
  林知夏摸着腕间龙骨镯转身,有些无奈的看他:“你能不能不要乌鸦嘴,明知道我要赶着去救命,这门肯定要出,还这样说,言灵之力万一应验了,你怎么赔我?”
  宴清好笑的轻搔她耳鬓碎发,“我是好心好意,你却倒打一耙,娘子这是要伤我的心。”
  林知夏拍开他的手,“好心好意没看出来,幸灾乐祸我可看出了十成十。我不管,今天我的人身安全就交给你了,如果我倒霉,就都是你的责任。”
  宴清见她娇嗔又可爱,漂亮的眉眼染着少女特有的灵动与活泼,与初相识时的淡漠疏离可谓天上地下,她的撒娇让他大为受用,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俯身吻上,唇瓣相贴,唇齿厮磨,分开时一丝银线缠绵不断,缱绻亲昵,仿佛不分彼此。
  他说好,“有为夫在,哪怕娘子把天捅出个窟窿我也给你担着。”
  临出门,林知夏跑去找二师兄,跟他说了王妈外甥女的事。陈延之不放心,说要跟着去,林知夏不让,凶巴巴说,“你现在都弱成渣了好吧,师兄你别任性,当前把伤养好才是首要任务,你说你跟过去了也是拖后腿帮不上什么忙,在家老实待着吧,如果我需要场外援助咨询什么问题会给你打电话的,不过几率很小就是了。”
  陈延之:“……”
  陈延之气恼的看着她,“你现在嘴巴怎么这么毒,以前多可爱的,是不是那个宴清把你带坏了!”
  林知夏翻白眼,“我是实话实说,你别跟恶婆婆似的有事没事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宴清可一直没说过你坏话。”
  陈延之冷笑,“我看他是没少说。”
  林知夏:“师兄你心态不行啊,要端正态度,他是我老公,我俩很亲的。”
  陈延之:“……”
  陈延之烦躁的挥挥手,“你赶紧出门吧,别在这儿烦我了。”
  林知夏笑嘻嘻的把钟叔刚做好的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那我出门了啊,有什么想吃的给我发消息,回来给你捎。”
  看着一蹦一跳跑出去的小师妹,陈延之脸上的表情倏地一收,盯着桌上的糕点面无表情的看了片刻,挥手一扫,糕点应声落地。
  ***
  林知夏跟着王妈来到市立医院时,夕阳正把住院部的玻璃幕墙染成琥珀色。她隔着icu的观察窗望去,二十六岁的女孩浑身缠满绷带,床头监测仪的心跳曲线忽高忽低,像条垂死挣扎的蜈蚣。
  “阿彩从小跟小牛犊似的很少生病,现在怎么就……”王妈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她妹妹妹夫也跟着伤心难过,三个大人愁云惨淡,悲戚的不行。
  晏清负手而立,瞳孔映出女孩眉心盘旋的黑气:“三魂涣散,七魄移位,是中了蛊。”
  来之前林知夏就和宴清讨论过王妈外甥女的情况,牵涉到苗族,一人一鬼一致认为中蛊的几率更大一些。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王妈不知道宴清也跟了来,他此时是隐身状态。见林知夏看着icu里的外甥女一直不说话,表情严肃,心里不由更惴惴不安了,看了眼已经六神无主的妹妹妹夫,王妈走过来小声问,“小姐,我外甥女她……”
  林知夏转过身,表情缓和了一些,“她是被人下了蛊,您问问家里人,阿彩去参加哪个朋友的婚礼,有没有具体地址姓名,要是有照片的话找出来让我瞧瞧。”
  听到蛊,王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她到底在林家待了这么多年,稀奇古怪的事儿见过不少,那股劲儿过去,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忙点头应好,过去跟妹妹妹夫问询。
  宴清将下巴搭她肩上,懒洋洋的,“娘子真是劳碌命,刚回来两天就又要远行。”
  林知夏心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想休息两天啊,但条件不允许能有什么办法!
  她把背向后倚到他身上,突然听到病房中传来仪器的警报声。林知夏当机立断直接冲进去,女孩手臂绷带已经崩裂,数条金银双色的虫子正从阿彩的皮肉间钻出,那场景是普通人看一眼就要做噩梦的程度!
  宴清的幽冥火瞬时凝成屏障将蛊虫困在病房范围,林知夏则咬破指尖,鲜血混着朱砂在掌心画出符文,“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金光炸开的刹那,蛊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当最后一条蛊虫化为灰烬,监测仪的心跳曲线终于恢复平稳。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快,电光火石,前后不到两分钟,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已经结束,等医护赶过来,见有外人闯进icu,顿时劈头盖脸开始数落。
  林知夏:“……”
  医生护士没看见怎么回事,王妈跟她妹妹妹夫可没错过刚才发生的一切。要不是医生呵斥得声音太响亮,他们可能已经吓得昏过去了。见林知夏被数落,三个大人忙过去把林知夏挡在后面,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这一茬才算过去。
  等医生护士离开,王妈跟阿彩的父母都期冀的看向林知夏,林知夏也不卖关子,她说,“没解决,很麻烦,只是暂时封住了,要彻底根除,只能找到下蛊的人。”
  三个中年人脸上同时重新挂上了苦意,王妈推了妹妹一下,阿彩的妈妈回过神忙说,“林……大师,阿彩去的是黔东南一个叫月亮寨的地方,参加的是她大学同学的婚礼,这是阿彩参加婚礼时拍得照片,您看看。”
  说着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让林知夏瞧。
  那是一张六个女孩子的合照,最显眼的是中间穿着苗族盛装的女孩子,她身上的银饰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看上去美丽又圣洁,而围在她身边的五个女孩子则打扮低调很多,看上去都是汉人。
  她们年轻,朝气,笑容灿烂。
  林知夏注意到,照片中阿彩是紧挨在新娘身边的,她距离新娘比其他人更近,新娘似乎也与她关系更好,两个女孩子是直接相拥在一起留下了这张合影。
  【作者有话说】
  我昨天码字,码着码着睡着了,一睁眼,天亮了。然后洗脸刷牙陪家人去医院看诊,从医院回来又匆匆给人打包发货,我的妈呀,打包差点没累死我,发完货就赶紧把缺得字数补齐,凑够三千字发上来,感觉很羞愧,对不起大家!
  第46章 嫁衣蛊(二)
  ◎反正她是做不到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知夏的指尖在手机屏上划过第三遍合照。
  这是让阿彩妈妈转发给她的。
  照片上,新娘耳垂坠着的银蝴蝶在逆光中振翅欲飞,羽翅纹路其实暗藏玄机。
  那是苗疆秘传的“锁魂翅”,寻常人只当是精美银饰,却不知每道翅纹都对应着人体七处大穴。
  “翅尖反弓,尾翼带煞,”宴清声音淡淡,“此为活蛊容器。”
  林知夏嗯一声,又听宴清道,“这姑娘修的应是五毒蛊。”
  林知夏:“五毒蛊?”又问,“你怎么知道?”
  她对蛊一直了解不多,关于蛊的知识体系,一小部分来自于家里的手札笔记,另外的一大部分则是宴清的知识灌输。
  宴清:“五毒还需我为娘子解释?”
  林知夏:“我知道五毒是什么,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问题五毒蛊又不是五毒。”
  宴清拿过她的手机,两根修长指节在屏幕轻轻一扩,照片立即放大数倍,新娘袖口的那截靛蓝刺青若隐若现,“苗家规矩严苛,你看她腕口刺青,百足蜈蚣缠银镯,五毒相杀,必是蜈蚣胜出。”
  林知夏眨眨眼,“这就是五毒蛊?”
  宴清反问,“不然呢?”
  林知夏:“……”行吧,这名儿还挺直白。
  放下手机,重新发动车子,暮色漫过盘山公路时,越野车碾碎最后一缕残阳。林知夏握着方向盘转过急弯,后视镜里映出身侧晏清支着下颌看罗盘的侧影。玄色唐装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暗金龙纹,他最近喜欢上了换装游戏,有时一天恨不能幻化出三五套新衣,跟开屏的孔雀似的,夺人眼球。
  “此处坎位水气倒冲,这寨子选址有问题。”晏清指尖拂过罗盘天池,磁针在“坤”位震颤不休,“四面环山却无活水,村口古槐生得也不是地方。”
  林知夏应一声,瞥了眼导航显示的幽冥火镜版月亮寨轮廓,跟看高清实时监控似的,画面真是清晰的不得了。
  “苗寨多依山而建,你看那两座馒头山像什么?”她转动方向盘避开滚落的碎石,“《雪心赋》里说‘形如覆釜,其巅可富’,这风水本该聚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