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相是爹娘给的，这有何不敢？”姚宝珠话语温柔，并没有同宋清柔生气的样子，宋清柔松了一口气。
  “本宫也知道，你堂姐去后你在东宫的日子也不好过。”
  姚宝珠一句话叫宋清柔差点落了泪，那段时日的惶恐与紧张再次回到脑海中。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妾身如今已经好了。”
  “好了就好。”姚宝珠说着话，顿了顿又转向了静妃，说：“静妃入宫时间不长，却也帮了本宫不少忙，静妃的心，本宫也是知晓的。”
  “为皇后娘娘分忧，是嫔妾的分内之责。”
  姚宝珠欣慰地笑了笑，却没了再继续往下说的打算。
  苓嫔感到一阵尴尬，皇后娘娘挨个同嫔妃们说了话，却没有同她讲。
  倒不是姚宝珠有意为之，是姚宝珠实在没有话和苓嫔说。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众嫔妃实在不知皇后娘娘说这些话，意欲何为？
  说句难听的，这些话，怎么听着像是要交代后事一般……
  第二百零一章
  “皇上同本宫商议，有一件事同诸位说。”姚宝珠环视一圈。
  众嫔妃洗耳恭听。
  “后宫的日子可谓是一眼望得到头，皇上同本宫商议，若是有谁想，可以秘密放她出宫。”姚宝珠和裴景晏达成了一致，现在虽然后宫和谐，后宫嫔妃也都安分守己，可以后时日长了谁又说得准呢？
  皇权富贵之下，人想要变坏，太容易。
  皇后娘娘郑重其事的一句话，犹如一记惊雷砸在了大殿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
  静妃反复咀嚼皇后娘娘的话，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皇后娘娘，出宫？是嫔妾猜测的意思？”姚宝珠一边点头，一边说：“静妃，就是你想的那般，与其在宫中老死，不如出宫重新活过。”
  “可是嫔妃私自离宫，是死罪……”
  “宫中会对外宣布病逝，继而出宫隐姓埋名生活，也可重新嫁人。”姚宝珠轻声说，这件事实施起来并不难。
  静妃等人看着皇后娘娘，一时之间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想法吓到了，皇后娘娘的话，简直是闻所未闻。
  姚宝珠并不着急，她知道需要给嫔妃们一些时间去思考。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开口。
  “如何？有人想出宫吗？”姚宝珠问道，此举，确确实实是为她们好。
  “皇后娘娘，妾身愿意留在宫中，不求地位和富贵，只求有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姚宝珠没想到，第一个做好决定的是宋清柔。
  “宋贵人，你可想好了？”
  “皇后娘娘，妾身想得很明白，妾身本就没了至亲之人，自从堂姐去世后，宋府妾身也回不去了。”宋清柔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过，皇后娘娘的用意她明白，可她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会更轻松。
  “好，你既然留在宫中，自然也不会苛责于你，但你要做好孤苦一生的准备。”
  宋清柔倏尔笑了，神情一改平素里的胆小犹疑，颇为爽朗地说：“皇后娘娘，妾身不孤苦，在宫里妾身好歹也是为小主，该有的体面都有，自己平素里绣绣花赏赏景，又有许多婢女伺候着，妾身觉得足矣。”
  姚宝珠点了点头，若是宋清柔这般想，也好。
  “你们呢？”姚宝珠看向其他人。
  静妃从来没想过会面临此般选择，她进宫不久，如今投靠了皇后娘娘。可她也没有放弃过皇上的宠爱，只是权衡之下，眼下投靠皇后娘娘是最好的选择。
  谁进宫不是为了皇上？不是为了荣宠？
  她心里还有希冀在。
  可是皇上和皇后却有了此般决定，静妃忽然动摇了，皇上肯为了皇后遣散后宫，如此一来，她还有机会吗？
  静妃内心还在进行天人之战，忽然听到皇后娘娘问她。
  “静妃，你呢？”姚宝珠见宋清柔之后无人开口，便问到静妃。
  “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想留在宫中。”静妃还在想如何解释，便紧接着听皇后娘娘说了好。
  是走是留，姚宝珠都尊重她们的决定。
  “皇后娘娘，妾身想离开。”在皇后娘娘和静妃娘娘说完话后，康如玉开了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却心跳如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这句话消耗了她所有的勇气。
  “康贵人，你可想好了？离开之后，你便再也不是康如玉，再也不能回到宫里，若是有朝一日你反悔了或将此事抖露出去，定当杀无赦。”
  “皇后娘娘，妾身想好了，康如玉这个身份这个名字，没什么值得眷恋的，妾身日后不会反悔，就算反悔也绝不会将自己的过往说出去，这条路既然是妾身自己选的，一定会走下去。”康如玉坚定地说。
  “好，本宫会给你足够的银两，你想去哪里，本宫便派人送你去哪里，助你安宅立足。”
  “多谢皇后娘娘，妾身想去江南，妾身想自己开一家戏园，如此一来，岂不乐哉？”
  姚宝珠看着康如玉憧憬的模样，更加确定自己和裴景晏的决定无比正确。
  花一样的年纪，应该有更广阔的天。
  本来还不敢下定决心的文淇，看到康如玉释怀的模样，似乎被她鼓舞。
  “皇后娘娘，妾身也想出宫，原本进宫就是家里的安排，从今往后，妾身也想为自己而活。”
  “好。”
  现在除了苓嫔，其余人都有了章程，于是纷纷看向苓嫔。
  “皇后娘娘，妾身不知道……”苓嫔觉得方才听到的一切都匪夷所思，进了宫的人，还能再选择出宫？
  “不急，只是在避暑山庄不似皇宫那般守卫森严，想离开也简单一些。苓嫔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去决定。”
  听着皇后娘娘的话，苓嫔点了点头。
  “只是。”姚宝珠忽然换了语气，说道：“若是今日所言之事传了出去，不仅本宫不会放过她，皇上定然也不会放过她，明白？”
  “妾身明白。”众嫔妃点头，保证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分毫。
  若是皇后娘娘有心对付她们，法子多的是。
  让她们自己决定去留，是真的为她们考虑，既然得不到爱，可以选择不在后宫中蹉跎度日，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她们才更知道此事不能外露。
  说完此事，姚宝珠记挂着裴倾安，便离了百花台。
  “娘娘真是心善。”小梨由衷感慨。
  姚宝珠看着小梨，难得她进宫这么久了还留着原来的性子，姚宝珠不禁轻笑：“你不觉得本宫是在借机铲除异己？”
  “娘娘才不是这般想的，就算后宫再来几个柳安宓，她们都不是娘娘的对手，娘娘是不忍心她们像花儿一样凋零。”
  “嗯，本宫也不忍心你一直在宫里，待本宫找个好人家，就风风光光送你出嫁。”这回，小梨没有像之前几回似的恼羞成怒，而是认认真真地说：“娘娘，小梨从小就跟着娘娘，婢子不想离开娘娘。”
  “傻。”
  “婢子不傻，在宫里婢子不愁吃喝，而且作为昭阳殿的大婢女，也没人看轻看了婢子。况且，婢子知道皇上如何待娘娘，婢子自知世间男子薄情多，有了皇上和娘娘的感情在婢子眼前，婢子更瞧不上旁的男子了。”
  姚宝珠摇了摇头，这是小梨心里还没有人，若是有了人，可就不是现在这般说辞了。
  不过一想到裴景晏，姚宝珠便不自觉地浅笑。
  第二百零二章
  “康贵人和文贵人想要出宫，其他人还是决定继续留在宫里。”姚宝珠在裴景晏怀里说道。
  今日是到避暑山庄的第一日，直到裴景晏来了姚宝珠才有空歇息，两人看着裴倾安睡着之后，命宫人们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榻。
  夏夜的天空是耀眼的黑，树梢上的蝉鸣不绝于耳，却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两人许久没有一起看过星空了。
  裴景晏遣散了宫人，半躺在榻上，将姚宝珠搂在自己怀里。
  两人像是夏夜里的两只猫，惬意，慵懒。
  “与朕在一起，不谈论他人。”裴景晏轻声说，他并不关心谁想留在宫里，谁想出宫去。
  “好。”姚宝珠也放松了神经，和裴景晏一起静静地看着星空。
  “我们认识多久了？”裴景晏忽然问。
  前年冬日，阳月十八日姚宝珠入了东宫。
  “大抵一年又九月有余。”
  “朕却感觉这快两年的时光，过得如此之快。”裴景晏说完，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
  只见她眉眼弯弯，爱意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上次在冷宫，裴景晏忽然发觉自己也没有那么了解姚宝珠，原来她一直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朕现在庆幸那日去了冷宫，不然以你自己的想法，都不知今日朕与你将会是何种光景？”裴景晏捏了一把姚宝珠的脸，继续打趣道：“朕因为足够了解你，没想到真的宝珠就是个胆小之辈，怕受伤害便把自己包裹起来？”
  “陛下饶了我吧，我知道自己错了……”姚宝珠笑嘻嘻地讨饶。
  “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真的！其实陛下也不必介怀！哪有人真正地了解另外一个人，就算是自己也不能十分肯定地说真正了解自己……其实换一个思路去想，陛下也帮我了解我自己，不是吗？我还要谢谢陛下。”姚宝珠越说越认真。
  裴景晏刚想点头，却发现差点被姚宝珠绕进去了，裴景晏笑着说：“诨说，朕就了解自己，朕爱你就像爱自己。”
  姚宝珠撇了撇嘴，都是惹得裴景晏开怀，他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她这些孩子气的动作了。
  “不过……”裴景晏故意拖长腔。
  “不过什么？”姚宝珠微微起身，凑到裴景晏脸庞，盯着他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