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祁渊推门而入,庙内正中摆放着一个约莫两米的石像,同样是没有头颅,碎片散在地上,到处都是,奇怪的是,屋内的石像脖颈处也是一团焦黑,显然,这里的头颅也是被雷电劈碎的。这寺庙曾被大火焚烧过,从地板连绵至头顶,布满了焦黑的痕迹。
  祁渊游目四顾,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正在铺稻草的妖怪。
  “等你这么久,还以为你过不来了呢。”听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往山上走,只有这一间破庙可供落脚,所以我便进来等你了。欸,稻草还没铺好。”阿离出声,拦下了正要坐下的祁渊。
  “我累了。”
  祁渊语气平平,但不知为何,阿离觉得他话里话外都有撒娇的意思在。
  阿离皱了皱眉,继续打理她的稻草,“这地方大,你累了随便坐,千万别顾及我。”
  祁渊呵呵两声,席地而坐。
  火堆在一旁劈里啪啦地响着,阿离终于理好稻草,随即立马往上边舒服的滚了两圈。
  躺舒服了之后,阿离却忽然坐起身来,祁渊坐在她的稻草边,阿离侧过身,靠在他的膝旁,“祁渊,你为何来这儿啊?真不是跟踪我?”
  “是路过,不是跟踪。”
  阿离听他认真的解释,眸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失落,她其实挺希望祁渊可以跟踪她的。
  阿离:“我信你。”
  闻言,祁渊不由一楞,随即看向她,笑了笑。
  “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一个人,好像,他也是你们昆仑山的道士,很出名的。”
  “谁?”
  得了回应,阿离才期待的开口道:“季无尘,你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
  祝正在看文的宝宝除夕快乐!!!
  第34章 浮生一梦(六)
  ◎越解释越是做贼心虚◎
  季无尘,是一个传奇的名字。
  百年前,昆仑山弟子季无尘横空出世,一剑赢下了江湖榜魁首,自此声名大噪,世人颂他,少年天才也。
  因为季无尘,才有了如今昆仑山在修道一界中说一不二的权威和地位。只可惜,天不惜才,致使英雄英年早逝,往日风光不可追。
  祁渊三两句便概括完那个人的一生,他的语气平静,在他话里的季无尘,只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祁渊问她,语气里带着些意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只是好奇,你猜昨晚我去了哪?”阿离很快回答道。
  祁渊不语,只瞥了她一眼。他觉得这个问题有坑。
  阿离见他不说话,便立马自问自答般给了答案,“我去寻了阿朵,你再猜猜,我还遇见了谁?”
  “莫非,是徐长梦?”祁渊曾到过花糕铺子,也知道阿朵的故事。
  他知道徐长梦对阿朵来说意义非凡,他前些时候失踪,下落不明,如今能出现在花糕铺子,以及能让阿离升起如此浓重的神秘感的人,只有徐长梦。
  见祁渊猜中,阿离脸上的小顿时垮了下去,“没意思。”
  祁渊宠溺一笑,顺着阿离的期待将话续了下去,“他竟没失踪?”
  “一开始我也觉着意外,但后来他说了那些话,我也没再细细问了,反正他失踪与否,与我关系不大。”
  祁渊:“他同你说了什么?”
  其实他很好奇,为何阿离会知道季无尘的存在,如今有了徐长梦这一条线索,他倒是能猜个七七八八。
  “徐长梦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和你一样,是个道士。”
  “哦?道士?本事怎么样?”阿离爱打架,因而他猜两人见面免不了一番试探。但是,神通广大的昆仑道长竟然猜错了。
  “本事大不大我不知道,我没和他交手,不过看他的模样,像是在扬州城隐居避世的。
  昨日他向我道歉,说是先前在扬州城到处收妖的和尚是他的师弟,这个没头没尾的道歉,我自然是不答应的,我也没办法替那些遭了难的妖怪答应,他师弟要还账,便叫他自己来,何况,我瞧着那秃驴也没有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意思。
  后面他又说,他是天观门的人,百年前昆仑山季无尘留了件东西在天观门,存放期限到了,他拜托我同你们说一句,抽空去将那东西取走。”
  “嗯,那你是怎么说的?”
  阿离:我?我自然说的是,我与你们昆仑山已经老死不相往来,没答应人家。
  “我说,我不随便送人情,让他自己去说。”说完,阿离心有些虚,遂而迅速合衣躺下,“你睡觉吗?不睡的话看好火。我要睡了。”
  阿离背过身,留给祁渊一个饱满但无情的后脑勺。
  祁渊没好气地说:“若是我没能看好火呢?”
  “那就冷死我吧。”狐狸一不做二不休。
  ……
  他知道她不讲理,遂而也不大想理会她的所作所为。
  在外面夜色安静的凝视下,他阖上了自己的眼皮。
  很久没做过梦了。
  不知为何,今晚久违的梦境找到了他。
  一面清水立于梦中,他裸着双脚,在清水上踏出一圈圈的波纹。梦里的人一袭白衣,漫无目的的游荡。
  梦里的人没去过人间,日日夜夜窥视着星辰,亘古不变。
  一阵风吹过,脚下的水面似乎变冷了许多,梦中人的步子随之停下,少见的,一望无际的水面上远远的出现了一抹耀眼的红。
  祁渊睁开眼睛,发现屋子里的火堆不知什么时候灭了,他施法让火焰重新燃起来,等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他才舍得重新闭上眼睛。
  不过只闭了一瞬。
  一瞬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整个人十分懒散困倦地走的熟睡的妖怪面前。
  白日里无比嚣张的妖怪此刻正卷成一团缩在堆好的稻草里。她身上只盖了件单薄的红色外衣。
  他想起白日里她因为害怕而畏缩的模样,可怜的就像初生的幼兽,尚且睁不开眼睛,只能依靠身旁最近的生命,将它当做最亲密的亲人。
  不知阿离有没有把他当成最亲密的人?
  没有吧。
  也许是没睡醒脑子不灵光,祁渊想起来阿离除了交代他看着火,还咕哝了一句怕冷。
  夜的确冷。特别是在这样高大的山里。
  祁渊脱下自己还算厚的玄色外衣,将它好好的铺在熟睡的妖怪身上。得到了温暖,阿离任性又拼命地将自己蜷缩得更深,只愿露出一点点鼻尖来呼吸。她的睡颜很像刚出世的婴儿。大概是因为没有看见那双精明的眸子,祁渊珍惜的想。
  也不知为何睡得这般深沉,没有一丝戒备?不怕他临时反水,随意念个符咒收了她吗?
  祁渊坐回自己的位置,眸光隔着火光依旧落在阿离身上,灼灼如炬,像头狼在认真思考,怎样扑捉自己的猎物。
  他不是个好人。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别人不接受。他们要他当好人,当一个真正的好人。
  但做到这一步真的很难。
  夜深了,外边的风声不知何时止了。祁渊倚靠在不大结实的木墙上,一双锋利的眼眸藏在俊美的面容之下,不久后,天光初泄,一道柔和的光打在他挺拔的鼻梁上,另一侧被迫露出深深的阴影。
  这一次他不再做梦。
  黑暗中一片清白。
  太阳出来后,山里就出现了浓稠的雾。
  慢慢的,这些雾便将他们栖身的这一座小庙包裹起来,向外看去,基本不见日光与绿林。
  祁渊由着这些迷雾四处蔓延,他依旧坐在庙里墙边,没有一丝恐惧和动摇。
  随着时间流逝,他不知第几次睁眼去查看昨日那只不仗义的妖怪是否从睡梦里醒来,见无果,只能是自己一次又一次重启修炼。
  终于是到了日上三竿,玄色衣服下的妖怪才有了转醒的意思。
  祁渊看了她半晌,只听一声呻吟,外衣下的妖怪熟捻的翻身,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她的睡颜香甜,不知是否在做美梦。
  祁渊换了个姿势,向她的头顶凑近,吐息落在她的额头上,两双眼睛正对着。
  正酣睡着的妖怪心中突兀的升起一丝寒意,她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凶爪将她生吞活剥。
  妖怪对危险的直觉是很强烈的。
  于是她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破败木房子让她很奇异的问自己:我破产了?
  随后她发觉自己身上盖着一张‘被子’,她扶着自己的额头,眸光瞥向一旁,在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我做噩梦了。”她虚弱的表示。
  “我要再躺一会儿。”
  祁渊再宽容,也不能容忍此时此刻。
  他迅速将还没躺下的身子捞起来,“别睡了,出事了。”
  阿离只觉得他很烦,整个人像未出世的鹌鹑一样缩着,意识不清,“季无尘!你烦不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