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才不是着急嫁给他,她只是喜欢什么事都提前规划罢了。袁盈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把本子藏到床缝下面。
  被抓包是在这样做的五天后的深夜,她看烛风已经睡着,正准备把小本子拿出来,却在下一秒突然扭头。
  果然,对上了烛风清醒的眼睛。
  “……你怎么还没睡?”她故作镇定。
  烛风盯着她看了片刻,声音极为冷静:“你不会觉得我一直没发现吧?”
  袁盈默默把本子塞回去,还在假装无事发生:“什么?”
  “床是我铺的,床下面是我打扫的,你真觉得我看不见那个破本子?”烛风眯起眼睛。
  袁盈瞳孔轻颤,却反应极快地倒打一耙:“你看见了为什么不说,害我每天深更半夜才敢拿出来。”
  “合着你不好好睡觉还是我的错了?”烛风气笑了。
  袁盈:“不是吗?”
  两人对视半天,烛风败下阵来:“行,是我的错。”
  袁盈这才满意。
  烛风贴过来,热腾腾的身躯将她覆盖:“所以这上面写的什么啊?不会是骂我的吧?”
  “你没看啊。”袁盈被他贴得心不在焉。
  “没经过你的允许,我哪敢看。”烛风贴得不满足,又把她往怀里塞了塞,直到她发出抗议的声音才停下。
  身体和身体之间连个缝隙都没有,热得人都快要融化了。
  袁盈扭头看向他,鼻尖却不小心从他唇上擦过。
  两人对视几秒,袁盈一脸别扭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关于未来生活的一点规划……”
  她掀开第一页,从婚礼开始说起,还以为烛风会嘲笑她,没想到他趴在她身上,下巴抵着她的肩,听得很认真。
  袁盈默默松了口气,一页一页地向他展示未来的计划,当掀到孩子那一页的时候,烛风突然开口:“就生一个?是不是太少了?”
  “一个还少?”袁盈惊讶,“我以为你不喜欢孩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但是你既然愿意生,说明你肯定是喜欢的,”烛风用下巴硌了硌她的肩膀,直到她忍不住躲闪才把人搂回来,“既然喜欢,干脆多生几个好了。”
  袁盈白了他一眼:“你说得容易,生孩子那是去鬼门关走一遭,我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一直在鬼门关蹦迪吧。”
  烛风沉思:“有这么危险吗?我觉得还好啊。”
  “还好你大爷,”袁盈照他脑门拍了一下,翻个身正面朝上和他对视,“就生一个,我要把所有的爱都给它,谁都别想来分。”
  “行,那就只要一个。”烛风答应。
  袁盈却不打算放过他:“还有,你刚才说你不知道喜不喜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万一我把它生下来了,你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烛风直接否认。
  袁盈:“你刚才还说……”
  “刚才那么说,是因为在今天之前没想过这件事,但你生的,我不可能不喜欢。”烛风把她抱紧紧。
  袁盈:“不管是不是我生的,只要是你的孩子,你都应该喜欢它。”
  “可是除了你,也没人会给我生啊。”烛风实事求是。
  袁盈眯起眼睛:“你还想找别人生?”
  两人沉默对视。
  半晌,烛风:“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好像是。”
  两人又开始对着本子研究,前面两页还全都是婚礼细节,等生孩子的计划出来之后,就全是关于孩子的事了。
  本子一页一页地翻,从喂什么奶粉到一周出去玩几次,要讲什么样的睡前故事,要怎么跟小孩谈心,袁盈在说这些时,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像是宇宙中最明亮的星星。
  漂亮的星星在烛风心里珍藏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每个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刻,他都会想起她那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眼睛。
  而现在,酒店旁边的咖啡厅里。
  记忆里的眼睛和袁盈此刻错愕的眼神渐渐重合,烛风恍惚一秒,朝她扬起唇角。
  袁盈迅速冷静下来,拿着手机朝他走去:“你怎么下来了?”
  “醒了之后发现你不在,就下来找找。”烛风解释。
  袁盈点了点头:“饿了吗?”
  烛风:“有点。”
  “我也没吃呢,一起吧。”袁盈邀请。
  烛风:“好啊,今天想吃点贵的,袁老板请客吗?”
  袁盈眉头轻挑:“你想吃什么?”
  烛风:“汉堡。”
  袁盈笑了:“也就这点出息了。”
  烛风也忍不住笑,两人傻笑了一会儿,就要转身离开。
  “那个谁!”陈月梅突然站起来,椅子被她挤出刺啦一声响。
  烛风和袁盈停步,同时回头看去。
  “你知道她不会生孩子吗?”陈月梅怨毒地问。
  声音很大,引来不少人惊讶的眼神。
  袁盈一瞬间没了表情。
  烛风盯着陈月梅看了片刻,抬脚朝她走去。
  陈月梅见状,先是冲袁盈快意一笑,接着又看向已经走近的烛风:“她生不了孩子,没办法给你传宗接代,你确定……”
  “这是最后一次。”烛风冷漠地看着眼前矮小的女人。
  陈月梅愣了愣:“什么?”
  烛风俯下身,用她足以听清的音量森冷道:“以后再敢出现在她面前,我就杀了你。”
  陈月梅第一反应就是不屑,可对上他视线的瞬间,突然变成了被掐住喉咙的鹌鹑。
  他是认真的。
  这个认知让陈月梅遍体生寒,腿脚发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烛风直起身,没事人一样回到袁盈身边:“走吧。”
  袁盈点点头,跟他一起出了咖啡厅。
  最近的汉堡店在八百米外,这个距离不值得叫个出租车,两人索性走过去。
  天已经彻底黑了,路边露天的烧烤摊已经开始营业,碳烤的白烟侵染每一寸空气,蒸腾出属于这里的夏天的味道。
  袁盈和烛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刚走了一半的路,身上就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渐渐的开始想念金林镇凉爽的天气。
  “你怎么不问我跟她说了什么?”烛风突然问。
  袁盈一脸淡定:“有什么好问的,你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烛风笑了一声:“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袁盈立刻否认。
  烛风:“那你会伤心吗?”
  袁盈不说话了。
  半晌,她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困惑:“我只是不太懂。”
  “嗯?”烛风看向她。
  袁盈:“明明造成她人生悲剧的有很多人,她的父母、哥哥,她前后嫁的两个男人,她的继子,这些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对她很坏很坏,为什么她最后最怨恨的人却是我,是我这个唯一会心疼她、渴望她的女儿。”
  这个问题,烛风也没办法回答,只能在炎热的夏夜里,默默牵住了她的手。
  袁盈下意识挣了一下,却被他抓得更紧。
  她轻呼一口气,放弃挣扎了。
  两人牵着手走完了后半段路,等进到汉堡店里时,手上都出了很多汗。
  洗完手,点了单,又找个角落坐下开始吃。
  汉堡店里的空调给的很足,音乐声很大,袁盈置身其中,任由自己被热闹包裹。
  “薯条吃吗?”烛风问。
  袁盈点了点头,他就把薯条推到了她面前。
  “你也吃啊,”袁盈又把薯条推回桌子中间,“这家味道还行。”
  烛风答应一声,当着她的面尝了一根薯条:“是还行。”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平静,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出来觅食的晚上,只有食物本身的味道值得关心。
  可是假装的平静不是平静,一声服务员的叫餐提醒、一个切歌的间隙,又或者一对刚刚走进店里的母女的身影,都可能会摧毁这种虚假的云淡风轻。
  烛风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问了:“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嗯?”袁盈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烛风没有躲避她的视线。
  两人静了半晌后,袁盈缓缓开口:“两年前,开民宿需要办健康证,我想着好久没体检了,索性就做个全面的检查,然后就发现了。”
  她月经正常规律,以前体检都只做基础检查,坠楼以后那些检查,也没有妇科方面的内容,以至于她到26岁了,才知道自己发育不良这件事。
  “当时是不是很难过?”烛风问。
  袁盈笑了:“难过倒不至于,就是刚知道的时候有点惊讶,还怕影响寿命来着,结果医生说不生会活得更久,我就放心了。”
  烛风知道,作为一个成熟的伴侣,这个时候应该配合着露出微笑。
  但他笑不出来,只能匆匆低头喝一口可乐。
  “这个烤鸡翅好吃,分你一半。”袁盈把翅尖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