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送走了阿野,袁盈没敢耽误时间,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杂货市场。
  阿野回到民宿时,天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小雨已经提前下班走了,束鳞和烛风都在院子里,一看到他拎着袋子进来,两个人同时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没人。
  束鳞立刻问:“老板呢?”
  “去买雨布了。”阿野说着,急匆匆跑进厨房,把快要化掉的雪糕放进了冷冻层。
  雪糕平安进冰箱,阿野松了口气,一扭头就看到烛风在门口站着。
  “王。”他起身唤人。
  烛风抱着双臂,悠闲地靠在门框上:“你们出去了一天,就买了这点东西?”
  “是。”阿野点头。
  烛风:“除了买东西,还干什么了?”
  阿野:“去游戏厅了。”
  烛风眼眸微动:“去游戏厅之前呢?”
  阿野:“看电影。”
  束鳞一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这句,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老板带你去看电影?为什么不带我!”
  阿野:“不知道。”
  “王!”束鳞悲愤地看向烛风。
  烛风懒洋洋地扫他一眼:“狗叫什么。”
  束鳞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跺脚跑走了。
  烛风懒得管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阿野。
  袁盈带他去游戏厅?还逛超市看电影?
  这很不正常。
  烛风随便拉了把椅子,大刀阔斧地在门口坐下:“几点的电影?”
  “一点半的。”阿野回答。
  烛风:“看电影之前,你们做了什么?”
  阿野:“吃汉堡。”
  烛风:“从出去到看电影之前,一直在吃?”
  阿野:“是。”
  这就更不正常了,吃汉堡需要吃三个小时?
  烛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
  阿野的脑子像是千层蛋糕,要想吃到最后一层的奶油,就得耐心地把上面的一层一层全部揭掉。
  袁盈还没回来,烛风刚好有时间可以揭。
  天边的乌云越来越浓稠,最后一点亮度也没有了,整个金林镇仿佛都提前进入黑夜。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雷声拉开了暴雨天的序幕,闪电在云层里穿梭,试图将浓重的夜色撕开。
  说了半小时内回来的人,迟迟没有出现,烛风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的神色渐渐凝重,到底还是在暴雨降临之前出门了。
  生完闷气的束鳞一看他要出去,急忙就要跟上:“王,我们和你……”
  “你们感应不到她的存在,留下等。”
  烛风直接拒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里。
  束鳞和阿野只好停下脚步。
  袁盈也是倒霉透了。
  按照她的计划,去杂货市场买一块雨布再回家,半个小时是绰绰有余的,结果好死不死,买完回去的路上车突然爆胎了,她只能先停到路边。
  金元宝在郊区,从市区到郊区的这条路平时就没什么车,现在大暴雨即将到来,就更是一个车影也没有。
  眼看着雷声越来越大,她掏出手机想打个救援电话,结果手机还没电了。
  所有后路都没了,要么坐在车里等雨停,要么自己去换车胎。
  袁盈选择后者。
  一般来说,干民宿的平时要接送房客和采购,不会在车上放备用胎这种占地方的东西,但袁盈不一样。
  她的二手大众浑身上下全是毛病,她不仅习惯带备用胎,还在车上放了一套完整的维修工具。
  袁盈从后备箱里掏出家用千斤顶和扳手,挽着袖子熟练地将破轮胎卸下来,又费劲地把备胎推过来,正准备往上装时,一滴豆大的雨珠落在了她的手上。
  “……不是吧。”
  袁盈崩溃抬头,更多的雨水从天而降,密集地朝她砸来。
  只一瞬间,她的衣服就湿透了,没有了躲雨的必要。
  袁盈呸呸几口,顾不上手还是脏的,直接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抹到了身后,大雨滂沱中将备胎对准了螺丝孔位。
  雨越来越大,雷声近得好像在耳边炸开,袁盈被雨水打得几乎要睁不开眼,艰难地将螺丝一个个拧紧,再缓慢地放下千斤顶。
  平时二十分钟就能换完的备胎,这次也不知道具体换了多久,袁盈冷得直打颤,但好歹是换上了。
  她长舒一口气,正要起身上车时,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刺麻的感觉,腰带上的铁扣也出现轻微的震动。
  雷声震天,闪电频繁。
  袁盈的大脑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拉开车门冲进了车里。
  砰!
  车门关紧,下一秒巨大的蓝白闪电劈下,劈在了路边高大的杨树上。
  随着剧烈的声音响起,杨树燃起大火,大量的蒸汽喷发,白色的烟混合铺天盖地的雨,自成一片末日景象。
  车外全是水,也不知道还残存多少电流,树在雨中摇摇欲坠,随时有砸下来的可能。
  这么大的一棵树,一旦砸下来,破大众肯定会被砸个稀巴烂。
  袁盈不能跳车,只能快速从后座挤到驾驶座,哆哆嗦嗦地踩下油门。
  车却在这时哑火了。
  哑火。
  袁盈一遍又一遍地拧车钥匙,试图让这辆破车动起来,可不管她怎么拧,车仍然像死了一般安静。
  又尝试七八次后,袁盈崩溃地捶了几下方向盘,正准备赌一把跳车时,不堪重负的大树直直朝她倒来。
  来不及了。
  袁盈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都说人在死亡的那一刻会出现走马灯,可以看到自己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画面。
  袁盈没看到那些画面,满脑子就只有一件事:她买的雪糕,还一口没吃呢。
  话说回来……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有意识?
  袁盈困惑地睁开眼睛,下一秒隔着车窗,对上了烛风的视线。
  烛风笑了一声,伸手敲敲车窗:“吓傻了?”
  袁盈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仿佛时间也静止了,千千万的雨珠停留在半空,变成一个个折射光影的玻璃球,压在他背上的树干早在几分钟前就被雨水浇灭,可被闪电劈开的缝隙里,仍然冒着微弱的火光和黑烟。
  他完整地护在车门前,以身躯将树和她隔离开。
  那树干应该是重的,是烫的,他却好像感受不到重,也感觉不到烫,一条手臂搭在车顶上,笑盈盈地看着她,像个来搭讪的流氓。
  有一瞬间,袁盈感觉自己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就像时间停止了流动。
  她机械地按下车窗键,玻璃缓缓降下,最后一道挡在他们之间的隔膜消失,烛风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的短袖已经被树干烫烂,破碎松垮地挡在他的身前,欲掉不掉。
  像钻石粉末一样闪闪发光的细碎鳞片,从被树干压着的皮肤那里往外蔓延,绕过脖颈和前胸,最后在脸侧消失不见。
  雨还是很大,风也很大,银灰色的长发却不受风雨浸染,轻飘飘地落进车窗,抚过袁盈的脸颊。
  袁盈这才发现,他短短的头发不知何时变长了,变成了类似狼尾、却远比狼尾要长的发型,眉眼似乎也变得更加硬挺,明明还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袖,却俊美如神明。
  袁盈不认识这样的烛风,却认得他是烛风。
  她先前找的一切理由,科学的,不科学的,在事实面前再无辩驳的余地。
  好像也没有特别惊讶,仿佛她潜意识早就认定了真相,只是一直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真的吓到了?”烛风唇角的笑意变淡,赶紧把背上的树推开。
  袁盈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掌在贴上还在阴烧的树干的瞬间,掌心也长出了银色的鳞片。
  他浑然不觉,推开了树,又来捧她的脸:“宝宝不怕,已经没事了。”
  冰凉的鳞片贴着脸,不断地提醒她眼前所见不是幻觉,袁盈脑子木木的,只是定定看着他。
  烛风哄了半天,后知后觉地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微微一僵:“你是被我吓到了?”
  袁盈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烛风等了半天,淡定的表情裂开了:“你不会是被我丑到了吧?!”
  第25章
  袁盈没有回答烛风的问题。
  事实上,她一直处在一种麻木的真空里,连自己怎么回的金元宝都不知道,等神志回归时,已经被剥个干净,站在花洒下面淋热水。
  热水从头顶往下浇,顺着躯体的曲线飞溅,烛风已经换上了新的短袖大裤衩,站在花洒下面抱着她搓个不停,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尽快回温。
  袁盈想起他刚来金元宝那会儿,还很喜欢穿衬衣西裤皮鞋,每天装得人模人样,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装不下去了。
  人模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