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像一坨没有生命的血肉,也像无脊椎的昆虫,那样匍匐在地上,拱着背蠕动,身后脱出了长长的血痕。
  昭昭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她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不要怕不要怕!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念着醒来醒来!接着是漫长的黑暗,她忽然头脑清醒了不少,直觉自己已经醒了,便睁开了眼。
  还是在梦里,她不禁疑惑了,这到底是不是梦。再看向后视镜,那里只立着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我到底在哪里,她心绪凄迷地想。
  她终于可以动了,立刻转头看向车后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路灯。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击声,类似于敲玻璃窗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过头,后视镜里忽然显出一张血脸,那双阴恻恻的眼睛狠瞪着她。她尖叫出声,要去开车门,这时从后视镜里伸出一双手,钳住她的脖子,将她紧紧钉在了车座上。
  她无法动弹,那双手的力气太大,挤出了她的眼泪,挤出了她的尖叫,甚至于呼吸也被一点点夺走。
  有人在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由远至近,近到她的耳边。她听出来是哥哥的声音,他将她拉回到现实。
  昭昭睁开眼,五感回归身体,浑身被汗湿透。她感到一阵惊惧,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孟亦林抱着她轻轻摇晃,一下下有节奏地拍着她,“好了好了,没事了,做噩梦了吗?”
  昭昭哭着问:“那个人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谁?”
  “骑摩托车那个人。”
  “没事,抢救过来了。”
  “伤得重不重?”
  孟亦林哪里知道,他一心担忧着昭昭,烦不胜烦,懒得关注其他人。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便模棱两可地说:“还好,梁戴文他们把人送去了私立医院,有他们照应,没事的。”
  “真的没事?”
  “嗯。”
  “那你明天带我去看看他,好吗?”
  “人又不是你撞的,要看也该是梁戴文去看。”
  “让我去看看他吧,我也有责任,我不该跟他吵。”
  “好,还想睡吗?饿不饿?”他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想方设法分她的神。
  昭昭恢复了理智,发现自己正躺在曼哈顿的公寓里,墙上的钟指向23点。她幽幽地问:“我怎么在这里,我都没印象了。”
  “你在车上睡着了,记得吗?”
  “记得,后来就不记得了,一直睡到现在。”
  “嗯,我把你抱回来的。”实际上昭昭是跟着他走进来的,她大概睡迷糊了,睡断片了。他也不想说破,刻意避开这件会让她意志消沉的事。
  昭昭浑身粘腻,想先去洗澡,孟亦林找来拖鞋替她穿上。这时橘子出现在脚边,昭昭把它抱起来亲了亲。她完全忘了这只小东西,心里十分愧疚,又想哭了。孟亦林说:“我把它抱回来了,你在这里多住几天。”
  昭昭没有拒绝,连续的噩梦令她不敢再独眠。她下床去浴室洗澡,孟亦林去厨房给她做三明治。可一个小时过去了,昭昭始终没出来,他担心她又睡着,忍不住去敲门询问。昭昭才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我马上出来。”
  她穿着睡裙,披着湿发走出来,脸上搁着脆弱又凄迷的神情。热水和蒸汽让她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血色,可红得毫无生气,不如眼圈那一抹红来得刺眼。
  孟亦林叹口气,猜她一定在浴室哭了很久。心里荡起无限爱怜,温柔地抚慰她,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又要落泪了,他笑着说:“还要不要眼睛了,肿得像桃子,明天起来肯定成一条缝。我去华尔道夫酒店给你买了红丝绒,吃一块吧。”
  “你送我的脚链不见了。”洗澡时才发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孟亦林哑然失笑,“就为这个哭这么久?”
  她摇摇头,“就感觉什么倒霉事都摊上了。”
  孟亦林轻轻拥着她,哄孩子似地哄她:“好了,年初就把倒霉事经历了,接下来一年你都会称心如意。”
  她擦了泪,一直心不在焉,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孟亦林也不勉强她,问道:“还睡得着吗?要不要陪你看电影?”
  昭昭摇头,“陪我睡觉吧。”
  他洗完澡,还顺便帮她吹干了头发。等一起躺在床上,昭昭立刻钻进他怀里,双手双脚将他缠住。她轻而浅的呼吸喷在他颈上,像在不断搔痒。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从未见过她这么痴缠自己。心态从担忧过度到享受,享受着她的脆弱,多想她永远全身心依赖自己。
  他轻轻拍她的背,以为这样可以拍散她的忧虑,将她拍进美梦中去。
  昭昭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身体开始不老实,见缝插针地磨蹭着他。
  孟亦林呼吸渐渐加重,强迫自己与她拉开些距离。他们几个月没一起睡,自然是很想,但他觉得现在不应该想,她身上有轻伤,而且她也一定没有那个意思。只得推开她,严肃地命令她别乱动。
  昭昭趁此空档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再次挨近他,去脱他的衣服。这次是明显的诉求,他懂了,也无法抗拒,但仍然要道貌岸然地问一问,身体没问题吗?
  昭昭饱含深情地望着他,小脸枕在乌黑长发上,坦着瓷白的身体邀请他,轻轻说,想要你。再多问题也无法克制了,孟亦林翻个身,沉入她的温柔中去。
  那晚她被颠来倒去后,身体极度疲乏,心灵得到宽慰,终于沉入没有梦的睡眠中去。
  第39章 为爱欲昏聩
  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多,要不是被电话吵醒,她还能继续睡。
  许皎打来的,询问了下她的状况,得知没受什么伤,接着嘱咐她一定不要把梁戴文找人顶包的事说出去。她含含糊糊地应了,借口说自己晕车还很难受,许皎才停止继续唠叨。
  挂断电话,她强打精神,裸着身体走进浴室,准备洗完澡去医院看看伤者。
  温暖细密的水滴打在身上,身心终于得到舒展。她弯下腰仔细清理,大腿根内侧有一团红中带紫的伤痕,像是掐出来的痕迹。她细细回想昨夜种种,不记得哪个动作导致,心里只剩羞涩。这就是寻求安眠,索取安慰的后果。
  孟亦林醒得早,一直在书房讲电话,梁戴文正告诉他一个很不利的消息。那人醒了,左腿断了,现在正在闹,声称真正凶手已经逃逸。他跟警察说在中途醒了一会儿,看见一辆车过来接洽,肇事车里下来个男人,抱着个女人,与接洽的人换了车开走。
  孟亦林说:“闹就给钱,给一个满意的数目,自然就不闹了。”
  “是这个理儿,可他说如果不耽误时间,立刻送医院,他不会断一条腿。现在跟警察录了口供,妈的,得寸进尺了。”梁戴文很无奈,仿佛对手不识好歹,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没监控没证人,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告?你别出面,找律师跟他说。”
  “幸好我们那郊区路段没监控,这时候就体现美国的优势了,监控少,都他妈监控国外去了。”
  “挺好,还有心情瞎贫。”
  “不是,警察刚才来了,问我张司机出发时间,还要调我们别墅门口的监控,幸好我防了一手,把监控全删了。但我感觉警察怀疑我了,我是张司机雇主,嫌疑很大啊。要是他闹开,一旦真查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如果他非要跟你作对,去找个好律师,再跟张司机套好口供,让张司机跟他争取私下和解。不私了他吃亏,你可以告他诽谤,他可请不起精英律师,这些还要我教你?”
  戴文本来心烦意乱,听他这么一说,一下有了主心骨,论杀伐决断还得听他的。
  他又嬉皮笑脸起来,嗤笑着骂:“操,跟你诉诉苦不行吗?”
  “谁想听你诉苦,这点事都办不好,你爸赚钱不就是拿给你祸祸的吗,拿钱消灾,懂吗?”
  “那个……昭昭怎么样了?”
  孟亦林从他的询问中听出些捉襟见肘的局促,心里无端厌恶,再谈论下去,怕自己忍不住说出难听的话。把戴文跟昭昭凑到一块儿,就如同强行人畜配对。他忍住生理不适,敷衍几句,并叮嘱他别把这事告诉昭昭,免得闹起来没完。戴文问,她闹什么?孟亦林冷笑,她恨不得把你送进监狱。
  戴文气愤不已,反倒指责起他:“都是你们惯的!”
  “别去招她,你配不上。”任戴文骂骂咧咧,他提前挂了电话。
  他走进卧室,准备叫醒她。
  昭昭已经醒了,穿着睡袍在衣帽间选衣服,一见他就说:“我们下午去医院吧。”
  “刚才梁戴文打电话来,说手术很成功,只是左腿神经受损,一时半儿走不了路,需要康复治疗,双方也在私下调解。你没必要去,张司机已经顶了下来,你以什么身份去?去了该怎么说?”
  昭昭想了想,确实如此,自己只是为图个心安,去了也于事无补。既不能检举梁戴文,也不能替摩托车司机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