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想,如果只是闹别扭就好了,最后只点点头。
  “对嘛,过完暑假是该回去了,好好跟爸妈说,一家人能有什么解不开的仇。记得以后有空了常来玩儿,来看看我,看看陈铎,说真的,有你在,陈铎都有些活气了。”
  万大金还在絮絮叨叨 她一声不吭,埋头专心吃绵绵冰,吃得太快,冰得牙齿微微发疼。
  她吃完,擦擦嘴,从包里摸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他,“大金哥,你把这个给陈铎,替我谢谢他这几个月的照顾。”
  万大金接过看了看,是一只小狮子,笑着说:“你自己给他啊。”
  “他家里出事,一直没接电话,明天才会回来,我赶时间要走。”
  “就这么着急?”
  她点点头,“嗯,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以后都见不着了。这个我亲手做的,就想谢谢他这几个月的照顾......还有,请你一定跟他说......让他好好保管,别再丢了。”
  这是她的一份心意,她交出小狮子,如同交出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
  第26章 ☆、26夜照亮了夜
  陈铎见褚昕睡着了,起身准备回家。
  走出病房,褚云和詹佩玲正在走廊椅子上坐着说话。
  褚云问:“睡着了?”
  陈铎点点头,“我走了,有什么事明天电话说。”
  “等会儿走,等你妈回来,咱们一起吃饭,你跟佩玲还没吃晚饭吧。”
  他皱眉问:“她去哪儿了?”
  褚云答:“出去办点事。”
  “不等了,回去了。”
  褚云跟陈铎一直维持着不温不火,但不失体面的关系。他们既是继父子,也是师生,虽无太多亲情,但褚云对陈铎的赏识,让他对继子多了一份关怀。
  他起身,很无奈地说:“明天褚昕醒了,看你不在又要闹。”
  “你们也别太宠她,宠得无法无天,口无遮拦。”
  褚云面露惭色,知道这是实话,他确实有一部分责任。
  他是橡皮泥一样的脾气,又是五十岁才得妻女,便让妻子和女儿搓揉惯了。唯一一次跟龚雪来发脾气,是婚后一年才发现她有两个孩子。那会儿褚昕刚出生,龚雪来才敢跟他坦白,并提议将三个孩子接到一起养育。他没同意,一是过不去心里那道被欺骗的坎儿,二是有私心,希望龚雪
  来将心思都放在自己女儿身上。但也默许龚雪来每月寄钱给她前婆婆,偶尔回去看看两孩子。没想到过个几年,陈铎越来越出挑,他才有了栽培的心思。
  他是做学术的人,发现自己热爱的专业领域出了好苗子,难免有惜才之情,便只将继子接了过来。陈铎很争气,也讨褚昕喜欢,本以为事业家庭都将走上巅峰,没想到会出那一桩意外。
  如今龚雪来一直想劝陈铎回来,他也有这心思。自己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以后跟詹家的合作还要更进一步,将公司推入新高峰。陈铎作为自家人,又有能力接班,如果跟佩玲结合,那是更完美了。
  褚云没跟他继续讨论褚昕,拦住他说:“我听佩玲说,她找你商量论文的事。真不考虑进她团队试试?我看是很不错的实操机会。”
  “不考虑了,我没学历,也没这能力。”
  “学历随时可以考,回来吧,别跟你妈赌气。”
  “别管我,好好管管褚昕才是当务之急。”
  褚云一噎,脸上讪讪的,垂着头唉声叹气,惋叹他浪费自己的才华。
  而詹佩玲却不能让他走,龚雪来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那女人。
  她起身拉住他胳膊,“别这样,我们都希望你好。”
  陈铎没看她,不着痕迹抽回手臂,继续往前走。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噔噔噔”高跟鞋的声音,仿佛戏台上锣鼓四起,旦角儿粉墨登场。
  詹佩玲松了口气,救星来了。
  今天要唱一出让徐州的戏码,刘、关、张三兄弟痛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恶行,那他们三就是要联手劝陈铎重回正途,不要再堕落下去。
  龚雪来抱着手臂走来,气势十足,看来是大功告成了。
  她笑着说:“难得一家人都在,我们丢开褚昕,出去吃个宵夜,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陈铎眉间现出一抹倦色,“不了,太累。”
  龚雪来刚赶走眼中钉,如释重负,心情很好,也不计较儿子的冷淡。
  她走到他跟前,双手抓住他手臂,仰着头说:“听妈一句,回来吧,那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成天跟流氓和烂女人打交道,你难道不委屈?反正我替你委屈,再待下去,你就跟老谭和他儿子一样窝囊了。”
  他觉得他妈厉害就厉害在,拐着弯儿的能把所有人都看不起一遍。也亏她这股劲儿,才从铁路工人的寡妇成了大学教授的夫人。
  可当年他们把陈曦留在那里,又算什么?陈曦没有了爸爸,妈妈也不疼,后来连哥哥都走了。陈曦当年又是多么渴望得到家人的关注。
  特别是他,要不是他的疏忽,陈曦不会被混子欺负,不会误以为自己不被爱,更不会绝望自杀,那么奶奶也就不会中风去世。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心病难愈,没法再跟他们过看似和谐美好的生活,更没法接受自己往后的成功。
  他有什么资格过所谓成功人士的生活,又有什么资格去爱人和被人爱。
  就让他一辈子待在春水街,一辈子没出息,他心里才好受才踏实。
  他推开龚雪来,越过她往外走。
  “陈铎!”龚雪来满脸怒容,撕开嗓子喊,“你再不听我的,这辈子真就毁了!”
  他没回头也没停下,背影冷漠,“再说最后一遍,别管我。”
  她气急了,开始口不择言:“回去找那烂女人吗?我告诉你,她回家了!”
  他背影停顿一下,终是毫无留恋地走出医院。
  招手揽了辆出租车,上车才发现没带现金和手机,便叫师傅开去谭记车铺。他让师傅稍等,开了店门,拿到手机,跟师傅扫码支付。
  车子走了,他漫步回家,这时才发现有一条微信,一条张肖春的好友申请以及几通未接来电,分别是庄小蝶和张肖春打来的。
  他点了好友通过,又点开庄小蝶那条微信。
  两张美食照,看起来刀工不佳,青椒丝胖成青椒块,番茄和鸡蛋也很大块,双方都有一种各过各的美。
  接着是一行字:“你今天有口福啦,等你回家吃饭。”光从图文来看,根本看不出她刚丢了工作。
  他不禁扬起唇角,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空虚。
  他即将回家,可是已经没人再等他。
  回到家打开灯,忽然觉得家里变得很空。其实跟以前一样,大概只是心境变了,习惯了家里有个人时不时制造出一些响动。
  更何况她是个浑身都能制造声响的人。穿拖鞋时,脚跟黏在地上了一样,磨磨蹭蹭地走路。在浴室里洗澡一定会唱歌,连吹头发也要唱。她可能一直不知道这里不太隔音,唱的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即使平常他们不怎么交谈,即使大多数时候他都没话说,但她还是凭一己之力,强势霸占他的空间,不管是家里还是心上。
  餐桌上摆着两个盘子,他揭开来看,还跟照片上一样,连动也没动,一心一意等着他回家。
  又打开卧室,那支手机以一种告别的姿态静静躺在床上。
  他走回客厅,坐到餐桌前,夹了一块番茄,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这时才意识到可能再也看不到她了。不过也好,她总算愿意回家,总比在他这里强。
  手机响起,是张肖春打来的。
  张肖春呼出一口气,“终于接电话了,我刚看到你同意我好友申请,立马就给你打过来了。”
  “什么事?”
  “刚才警察给我打电话,问我大东那两表兄弟的事,我才知道他们伤人了。我想起小蝶说他们骚扰过她,我就给她打了过去,可是一直没打通,然后给你打,也没打通,急死我了,她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
  “嗯,没事,她回家了。”
  张肖春吊起嗓门,仿佛很不可思议,“回家?回哪个家?”
  “回她自己的家,回父母身边。”
  张肖春“啊?”了一声,半天没吭声,接着犹犹豫豫地问:“她没跟你说过她家里的事?她真的要回去?”
  陈铎听出她话里有话,想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可嘴比脑子懂得他的需求,他听到自己问怎么回事。
  张肖春给他讲起庄小蝶的家庭情况,期间陈铎一语不发,她一度以为他没在听了,停下“喂”一声,他回一声“嗯”,听不出情绪起伏。
  “你说她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可能还回去,她父母铁了心让她嫁姐夫,这不往火坑里跳吗?还有,虽然她没详说她那个姐夫,但我猜啊,那男人一定对她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让她根本不敢回家,姐姐的死也让她怨恨父母。所以她怎么可能回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