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尚尧不忿地说道:“原就是他们没看管好御用的饮水,才会让人做了手脚,江儿他只不过是一番好意帮他们查出真相,怎么还落得个被问罪的下场!”
  陆谦安慰道:“尚姨不必太过担忧,既然我想道了这一点,那查案时自然会有办法规避,只不过我倒是想让长赢碰个钉子。”
  尚尧疑惑道:“陆大人,这是为何?”
  陆谦笑了笑,说道:“这便是我先前说的,长赢有些冒进了。以往的他收敛锋芒,静待时机,可此次他竟然会主动在御前请缨,要探查皇上中毒的真相,我想,他多半是见到皇上之后,心里有些按捺不住,想将往事和盘托出,才会揽下这差事。”
  陈河一听这话心里直发毛:“这孩子向来做事稳妥,他该不会跟太子透露些什么吧。”
  陆谦
  安慰道:“应该不至于,陈叔放心,长赢可能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赢得圣心,这样以后为族人伸冤之时,赢面能大一些。其实也很难说现在是不是好的时机,可能这也算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机会,这么多年来,你们与义父都因为这件事奔波,却进展缓慢,或许这次真的是一个机会,让我们能离最终目标更进一步,只是兵法有云,‘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若是长赢经此一事,能更为谨慎,于大计来说也是有助益的。”
  尚尧心有不忍:“这也不能全怪江儿,他自幼遭逢巨变,难免急功近利……”
  陈河道:“夫人,陆大人说得有道理,这也是为长远计,只是不知陆大人你如何打算?”
  陆谦眨眨眼道:“我们兵分两路。”
  过了年一直到正月十九,朝廷都统一休沐,孙猛好不容易回京过个年,但由于昨晚的事情,他和陆谦还有陈河夫妇都没捞着睡好觉,甚至连整觉都没睡好,就早早起来商量今日的事情,而后收拾齐往宫里赶。
  一路上,书澜顶着黑眼圈赶车,那爷俩窝在车里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
  大年初一,街上年节氛围正浓,时不时就有鞭炮声传来,车外来来往往互相拜年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陆谦从昨夜开始便谋划着进宫以后的事情,这时听到外面的声音才想起来今天是初一,于是跪在孙猛面前道:“义父,孩儿还未曾跟您拜年呢,义父在上,孩儿祝您在新的一年里,喜乐长安,万事顺意!”说罢在这有些局促的车里,给孙猛磕了个响头。
  孙猛一脸欣慰地将他扶了起来,道:“我儿有心了,义父也不曾给你准备什么压岁钱,对了,这个给你。”他从脖中摘下一个挂绳,挂绳的末端系着一枚金镶玉的玉佩,孙猛把玉佩递给陆谦,“这是为父的护身符,留给你。”
  陆谦接过那玉佩仔细端详,发现那块金镶玉的玉石部分竟然是块断玉,玉上刻了字,但只是一个耳字旁。
  陆谦认得这块断玉,当初他们在五斗米镇见过这块玉佩的另一半。
  那是隆将军的玉佩。
  陆谦知道这玉佩对孙猛的分量,这么多年来孙猛一刻不敢忘却隆将军对他的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一直明里暗里调查与隆将军有关的事情,这枚玉佩是如今隆将军在他这里的唯一一件遗物,自然贵重无比。
  孙猛见陆谦迟迟不接礼物,便说:“怎么,臭小子,嫌这东西入不了眼吗?”
  陆谦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义父!孩儿怎会嫌弃呢!孩儿知道这玉佩的来历,也知道隆将军对您意义非凡,才会觉得此物太过贵重,不敢接纳。”
  孙猛道:“为父将它赠予你,自然有我的道理,想当年我就是戴着它才遇见了你,也是多亏了这个东西,救了咱们爷俩的命呢!”
  陆谦不解:“它如何救了我们父子的性命?”
  孙猛道:“当年我从西疆回京述职,到禹安附近的时候去河里饮马,正看到你从上游漂下来,我赶忙跳到河里把你捞起来,这才救了你一条小命。带着你我不能走夜路,便想着去附近的驿站休整一夜,顺便给你找个大夫,没成想竟然在那里碰到有人伏击我。那时距离隆将军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了,我东拼西凑的一直在找各种证据,我想应该是有心之人收到了风,怕我进京坏事,这才想在半路结果了我。其实那一夜真的悬,他们派来的都是好手,我几乎命丧他们刀下,有个人一刀砍在我胸口,多亏这枚玉佩替我挡了一下,我这才能有个缓儿,将他们尽数杀死。”
  陆谦道:“这枚玉佩就是那时断的吗?”
  孙猛道:“没错,这枚是隆将军在我去西疆赴任时赠给我的信物,他说以后若有难处拿着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后人,拿着这枚玉佩去找他,他自当全力相助。但于我而言,这枚玉佩已经不仅是将军的遗物了,多年来我每当遇到难事,便总会看看这枚玉佩,想着若是隆将军的话会怎么做,而后心里便会涌出对抗一切的力量,现在为父希望能把这种力量送给你,希望你能明白为父一片苦心。”
  陆谦这才郑重其事地接过那枚玉佩,仔仔细细戴在脖子上,道:“义父放心,孩儿明白了。”
  说话间,马车刹停,书澜撩起帘子对二人说道:“老爷,少爷,到了。”
  第98章 :泉水
  沈青江在除夕夜里头脑一热稀里糊涂接了这查案的差事,还跟太子秉烛夜谈了许久,跟他讲了大半夜的探案故事,一直到天蒙蒙亮,太子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休息,这可轮到沈青江睡不着了。
  虽说他能断出皇帝的病因,也发现了关键的骨粉是被人加在饮水中的,但至于如何查找真凶,他的确没有什么头绪。其实沈青江原本也不打算将这件事全部揽下来,可不知怎的,在太子的授意下这件案子就落到了他手中,沈青江也纳闷,自己那时出声不就是想替那几个无辜的宫人洗脱冤屈来着,怎么成查案的了?
  不过还好在孙猛的举荐下,陆谦可以进宫帮沈青江一同查案,不过他还真不知道从何处查起。
  沈青江翻来覆去在床上烙了一夜的饼,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他觉得有人拍他,一睁眼就看到陆谦放大的脸在他眼前,嘴里还叫着他的名字:“长赢!长赢!醒醒!”
  沈青江睡眼惺忪嗓音沙哑:“陆大人……你来了……”
  京城地处北方,跟禹安湿润的气候不同,这里干燥少雨,再加上屋里的地龙烧了一夜,刚睡醒的沈青江只觉得口干舌燥,嘴里像有把小刀在拉他的喉咙。
  陆谦听他这动静儿,笑了:“你这嗓子,果然是医者不能自医吗?”
  沈青江刚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把一身的礼义廉耻武装上,再加上嗓子干疼得难受,于是本能地回嘴:“京城的空气跟你的嘴一样刻薄,我才疏学浅招架不住。”
  陆谦一边笑着给他倒了杯水递了过去,一边幽怨地说道:“唉,这人真是没良心,我
  昨晚一夜没睡就想着你揽下的这差事了,谁知你一句好话都没有,睁开眼就咬人。”
  沈青江一口水下肚,找回了一些理智,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陈璟,而是陆谦,心里生出一丝愧疚,刚想说话,就听陆谦说道:“这样,你叫我一声义父,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这熟悉的感觉……
  沈青江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嘴边一些不好听的话压了下去,说道:“陆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跟陈璟走得太近。”
  陆谦哈哈大笑,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沈青江:“这是我今早出发前,阿璟托我带给你的。”
  沈青江接过那个信封,打开之后是一封简单的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六个字:
  新年到,望君安。
  陈璟重伤未愈,连抬手都费劲,因而这三个字写得扭曲虚浮,委实不算好看,但沈青江却郑重其事地将这封拜年信认认真真叠好,放回信封里,压在了枕头下面。
  他心里五味杂陈,陈璟原本意气风发,武功高强,如今经脉受损,莫说习武,连一支笔都拿不起来,沈青江暗暗想到,不论如何都要找到方法治好陈璟,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
  陆谦见沈青江看到信之后神情落寞,知道他是为陈璟担忧,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他在将军府一切都好,陈叔和尚姨都在,出不了岔子的。听说城南的乐坊里来了个西域的舞姬,很多人去看呢,我让人推着他去看热闹了。”
  沈青江喝了口水,点点头道:“恩,有劳孙将军照顾他们三口了。”
  陆谦道:“切莫说这种见外的话,咱们这几个人如今可算得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沈青江一口水差点喷出来:“陆大人,你这功名是花银子买的吧!你听过谁家好人用这种话形容自己的吗?”
  陆谦拿过他手里的杯子,道:“逗你一笑罢了,快起来换衣服出门了,我刚刚去见过太子,他说这个案子涉及皇上,朝廷几位大臣上书施压,他最多只能给我们两日的时间,初三一早便要给他个结果。”说罢,他从怀中掏了个玉佩递给沈青江,“这是太子的信物,宫里的人都认识此物,可以助我们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