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孙猛故作惊讶道:“哦?吕大人?这里面还有你的事儿?”
  吕炎急忙一把推开黄婆子,拱手道:“孙将军明鉴!
  我与此事并无瓜葛!这婆子疯了,在此随意攀附,将军切勿轻信呐!”
  黄婆子见吕炎倒戈,便指着他骂道:“好你个吕大人!明明是昨夜你府上的人来给我送了银子和香囊,交代我了这套说辞,如今你翻脸不认人,是要我老婆子给你当替罪羊啊!”
  吕炎道:“你这贱妇信口雌黄!我何时派人给你送过银子和香囊!你如此含血喷人,可是受人指使刻意为之!”
  黄婆子见状,干脆与他撕破脸了。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布帛,指着上面绣的“吕”字说道:“这是你家下人包银子用的布,你也没想到吧,上面绣着吕家的标志呢!”
  黄婆子将那绢布往吕炎面前一扔,吕炎不可置信地捡起来看,那布上的确明晃晃地绣着他吕家的字号。
  沈青江、陈璟和陆谦三人面面相觑,皆是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堂堂朝廷三品大员,蠢到用自家带有标志的布匹去作案,实在是令人咋舌。
  吕炎此时也后悔,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临行前只交代手底下的人带足银子,并未说明细节。吕家的下人还以为带了银子是自家老爷要用的,慌忙中就拿府里的布帛包了就带走了,一行人车马兼程,紧赶慢赶跟着老爷赶来了禹安,又听了吕炎的吩咐拿银子和香囊给黄婆子,还交代了一套说辞。那下人头昏脑胀,好容易才记住了那套说辞,也没仔细看,揣着银子就去了。
  没想到那黄婆子也是个人精,见道这布帛上绣着字样,便留了个心眼将布帛带在了身边。原本韩冰儿死了,她老无所依,想靠着此次赚个养老钱,没成想公堂之上竟然有那么多事情发生,尤其是后来的这个小宫女,一番话将她逼到百口莫辩的绝境,她只能拼死一搏,准备拉吕炎下水,说不定对方能在自保的时候把自己捎带上,总归能混个全身而退。
  所以如今她见吕炎急于跟她撇清关系,生怕自己成为吕炎的替死鬼,于是情急之下,只能将那布帛交了出去。
  孙猛眼神示意书澜,书澜点头回应,立刻上前拿过那布帛,呈给孙猛,孙猛看到那布上明晃晃的“吕”字,挑了挑眉毛,一时也没组织出合适的语句。
  黄婆子见孙猛有些迟疑,急忙继续加码:“回大人!民妇这还有证据!”
  吕炎几乎要哭出来了,顿胸垂首道:“大人不可听这疯婆子胡言乱语啊!那布帛分明是她偷盗的!我何曾派过什么人给他送什么银两!这分明是有人陷害,要诬陷于我!大人明察啊!”
  黄婆子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大声喊道:“大人!吕大人派来的那老仆,年约五十,个头不高,方脸窄肩,下巴上有个还没冒头的疖子,右手拇指上有一条陈年老疤,是他给我递东西的时候我看到的!大人一查便知!”
  孙猛几乎有些同情吕炎了。
  吕大人匆忙来此,必然不会带太多随从,下巴上长火疖子的五十岁左右的随从,右手拇指还有疤,这样清晰的特征,只要清点一下吕炎的随从,立刻便会知晓是谁去给黄婆子送的银子。如此一来,吕炎收买黄婆子,构陷吴兴父子,栽赃朝廷命官,就会成为铁证如山板上钉钉的事实。
  孙猛用商量的语气对吕炎说道:“吕大人啊,你这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攀扯你,本将须得例行公事,查一查你随行的人,也好还你清白,还望你体谅本将的良苦用心。”
  吕炎欲哭无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只能一番唉声叹气。
  孙猛对书澜和凌云道:“去吧,去吴大人下榻的驿馆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人。对了!”他叫住拔腿就要往外跑的两人,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对吕大人的家仆,一定要谦和有礼,态度好一点,把人请过来,知道吗!”
  书澜和凌云齐声道:“是!”
  二人走后,公堂之上出奇得安静,陈璟挠了挠头,那手肘拐了拐沈青江,冲他暧昧地眨眨眼。沈青江懒得搭理他,但又很怕这厮公堂之上闹出什么离谱的事,只能长出一口气,抬起手来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不要作妖。但陈璟好像得到了什么行动讯号一般,“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抱拳对堂上的孙猛说道:“敢问将军,若是证实吴兴与陆大人被人构陷,是否能维持邓大人对此二人的原判呢?”
  陆谦心下一惊,陈璟一个小小的捕头,孙猛则是朝廷一品大员,他在公堂之上如此质问孙猛,孙猛若是治他个僭越之罪也是理所应当的。陆谦猜测他应当是怕事情有变,因此想在尘埃落定前先要一个答复,等书澜二人回来后,马上盖棺定论,免得节外生枝。
  想到此,陆谦不免有些动容。
  孙猛上下打量了陈璟一番,突然问道:“你是何人?可曾见过本将?”
  陈璟朗声道:“小的姓陈名璟,是这县衙里的捕头!”
  孙猛道:“你可曾去过京城?”
  陈璟疑惑道:“回将军,小的自出生起就在禹安,从未离开过此地,更未曾踏足过京师半步,敢问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孙猛恍惚道:“你很像我一位故人,他也曾经如你这般胆大妄为。陈捕头,你可知,你的身份是不可在这公堂之上如此冲撞于我的?”
  沈青江一着急,刚想起身替他辩解,就听到一旁的陆谦说道:“父亲!阿璟是为了孩儿……”
  “住口!公堂之上没有父子!”孙猛呵责道。
  “可他的确是为了我才会如此,还望孙将军恕他冲撞之罪!”
  陈璟不慌不忙道:“本朝律例,凡食朝廷俸禄者,皆可为国之发展、官之行、民之利言,小的以为此案案情特殊,牵扯的人员复杂,不仅涉及民之利益,还有官员之言行,甚至可以影响到国之发展,因而特此向将军进言请示,敢问将军,小的何罪之有?”
  此话一出,沈青江和陆谦皆是一愣。
  孙猛本就不是文官,而且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捕头竟有如此口才,一时间竟然有些钦佩,他低头看着下面跪着的这几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还有那个能言善辩的小宫女,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年华老矣。
  孙猛轻笑了一声,说道:“本将念你为友人仗义执言,不与你计较,待证人到了,若查明真相,自是应当还苦主一个清白。”
  陈璟笑道:“将军英明!可若此,那小女子又当如何呢?”
  孙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小宫女。其实他也没想明白这小宫女要怎么处置,他一介武夫本也不善刑狱,看这捕快如此问,想必是有什么想法,他倒是莫名地也想听听看这小捕快的看法。
  想到此,他便问道:“依你之见呢?”
  陈璟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口书澜和凌云着急忙慌跑进来,在孙猛耳边耳语了几句,孙猛惊呼道:“什么?死了!?”
  第69章 :密室
  公堂之上,一股诡异的安静弥漫开来。
  死了?谁死了?
  沈青江暗暗咬牙,坏了,给人先一步杀人灭口了。他和陈璟、陆谦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很眼中读出了一样的信息:还能是谁,必然是那去送钱的吕府下人。
  孙猛当机立断点了陈璟和沈青江:“你们俩跟我去现场。”然后冷着脸对书澜和凌云说道,“其余人,不准离开此地。”
  “是!”
  征战沙场的将军卸下了和善的伪装,拿出了他号令千军万马的气魄,在场所有人无一人敢言他。
  孙猛快步出门,沈青江伤处还未痊愈,陈璟小心翼翼地将他背在身上,三步并两步跟上了孙猛。
  驿馆内乱成一团。驿丞刘本头一回招待朝廷三品大员,没想到他的家仆竟然无声无息地被人杀死在了房间里,刘驿丞急得一个头两个大,在驿馆大堂直转圈。
  “死者在哪?”
  一个洪亮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刘驿丞抬头看过去,只见来人身形高大,气势如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刚想张口问来人是谁,就看到那人身后跟着的陈捕头和沈师爷,当下便反应过来,这肯定就是头几天听人说起的,京城来的上官,于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屁颠屁颠跑过来,客客气气地对来人说道:“回大人的话,尸体就在楼上,您请随我来!”
  孙猛带着二人上楼,驿馆的衙役正守在一个房间门口,房间里的房梁上,那下巴长着火疖子的家仆正被一条白绫挂在房梁上,脚下是一个被踢倒的凳子,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信封。房间只有一个通风的窗户,此刻也是紧闭未开。
  刘本说道:“适才两位大人来传人,卑职就带他们到楼上来,推开房门一看,此人就已悬梁自尽了。卑职不敢妄动现场,就只派了人在门口守着。”
  孙猛点点头,问道:“你们进门前,这门是锁上的吗?”
  刘本道:“回大人,是从门里锁着的,两位上差大人是撞开门才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