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陈唐九看来,那目光跟初见那会儿的三火一模一样。
  陈宁烛竟然跪了下去:“师父。”
  钟燊抽动嘴角:“怎么?”
  “我……下不去手!”
  “刚刚不是还说下得了手?”钟燊维持着冷笑,“陈宁烛,你这样说,是为了让我心里好过一点吗?”
  “不是的!”陈宁烛失控地大声说。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匍匐在钟燊面前,抓住他的衣角:“师父,你知道我的!”
  眼角微红,已然染上了哭腔。
  第58章
  香炉里,袅袅木香不断扩散。
  陈宁烛扯着钟燊的衣角,撞进他眼底的目光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
  钟燊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握住他略带薄茧的手。
  陈宁烛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十分灵巧,木人楼里的木雕,包括楼体本身都是他一刀一凿做出来的。
  曾经,钟燊爱惨了这双手,握斧凿时坚定有力,可在抚摸过他的身体时,轻柔得却只像落了片羽毛,让他止不住为之战栗。
  “宁烛,你会把这件事做好吗?”他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语气看似平静,实际充满暗潮。
  “我……”陈宁烛咬住下唇,用力点头,“会!”
  钟燊温和一笑:“那动手吧。”
  陈宁烛眼底闪过一丝恍惚,立刻又翻腾出巨大的痛苦,像一头困在绝境的兽。
  他猛地抽回手,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沙哑:“师父……”
  一时间,又语塞了。
  下一刻,他撞进钟燊怀里,那双一贯稳健的手一边发着抖,一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捧住了他形容消瘦的脸颊。
  钟燊错愕地看着他的眼睛,距离却已经近在咫尺。
  他预想过他会崩溃,会迟疑,甚至会反悔,却唯独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蛮横的桎梏。
  “陈宁烛!”他低喝。
  陈宁烛不再委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他并未像平日里那样顺从,在他眼睛里,钟燊看到了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钟燊。”陈宁烛刻意忽视掉他眼中的惊诧和愤怒,喊着他的名字,肆意冒犯着他,那曾被他奉若神明的师父,此刻只是即将被他亲手埋葬的可怜人。
  简直是在剜他的心。
  灼热的呼吸喷在钟燊脸上,带着薄茧的拇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摩挲过色泽浅淡的唇,那力道近乎粗鲁,带着一种宣泄,仿佛要及时将那轮廓烙印进自己的骨血里。
  钟燊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清冷的表情被陈宁烛的压迫气息彻底击碎。
  “做什么?不许放肆!”钟燊的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喘,这斥责听起来毫无震慑力,更像是一种变相邀请。
  而陈宁烛的回应,是一个深深的吻。
  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激烈和绝望,他近乎凶狠地攫住柔软的唇舌,那双手沿着他优美的颈线向下,粗糙的指腹划过细腻肌肤,带出一片火辣辣的热,像是燎原的火,迅速蔓延。
  钟燊的身体瞬间绷紧,又在那强势的抚弄下微微发软,试图推拒的手轻轻落在陈宁烛坚实的胸膛上,寻求支撑。
  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短促的喘息,仿佛冰层碎裂的轻响,陈宁烛放开他,拉出暧昧的银丝。
  “陈宁烛……”钟燊大口喘气,呼吸彻底乱了,清冷的声线染上了情动的沙哑,眼中蒙上朦胧雾气。
  声音再次被堵了回去。
  陈宁烛的吻愈发充满掠夺,而后慢慢向下,滚烫的唇依次在线条优美的下颌、敏感的喉结和精致的锁骨上,在胜雪的肌肤上烙下一个又一个深紫色印记。
  钟燊睫毛和喉结同时微微颤抖,抬手扶住陈宁烛的腰身,手指勾住他的腰带。
  腰带松脱,盘扣散开,他抚过他紧窄的腰线,揉捏着柔韧的肌理,感受着他被撩拨上来的战栗和细微肢体回应。
  “……钟燊……”陈宁烛喃喃唤着,他在他肩头落下一吻,“最后一次,行吗,求你……”
  他褪下他的衣服,又开始脱自己的,不紧不慢,直到坦诚相见。
  而后,他拜神般跪趴在他身下,亲吻他细致的脚踝和脚背,眼尾泛出妖冶的潮红,然后主动扭过身,回望向他的目光充满哀求:“师父……”
  钟燊悲伤地跟他对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香炉沉香依旧在燃烧,不多时,被另一种更原始、更浓烈的气息所覆盖。
  木人楼里只剩急促的喘息、衣料摩擦的窸窣、和偶尔溢出的破碎低吟,间或,夹杂着两人的名字,是他们在最后的抵死缠绵中呼唤彼此。
  此刻,他是陈宁烛,也是陈唐九。
  他茫然沉浸其中,无法思考,满心重复着几个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陈唐九的世界坍缩成一小团,模糊的感官中,只剩下彼此滚烫的体温、急促的心跳和那足以溺毙他的快乐。
  陡然睁开眼,感觉被子里面湿漉漉的。
  他睡出满身的汗。
  稍微挪了挪身体,古怪的感觉顿时爬上心头,一摸裤子,抓到一手潮湿。
  ……坏了!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急急忙忙去柜子里拿了套新衣裤,虽然房里就只有他自己,脸和脖子还是红成了酱紫色。
  要了命了,都多大岁数了,还跟个愣头青似的梦里跑马?
  不对,不是梦,一准儿是真的!
  那俩人是师徒,是情侣,也是仇敌。
  钟燊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由着陈宁烛取走自己的魂,哪怕陈宁烛说自己下不去手,他还逼着他做,到底是为什么?
  不行,还得继续梦!
  他急急忙忙清理完身上的狼藉,随手往地上一扔,跳回床上,钻进被子,努力酝酿睡意。
  但因为满脑子都是梦里的旖旎情形,这觉到底是没睡成。
  他恼怒地坐起来,却意外看到三火站在门边,就那么静静看着自己。
  时近傍晚,天空中飘着几缕红云。
  三火背光的脸看不清表情,眼眸却格外明亮。
  陈唐九结结巴巴地问:“三,三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想问的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儿的,是不是看见自己在床上翻烧饼时候的样子了。
  “刚刚。”三火说着跨进门。
  陈唐九发现,他真的跟梦里的钟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淡漠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抱着被子:“你今天去哪了?”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明明昨天人家才说过:你不配。
  当然也不配问他的行踪。
  “我就是随口一问,不爱说你就不说。”陈唐九顿了顿,找补,“我这边地脚偏僻,我看你不如去寒掌门那住吧,再不行,去苏行家也行,他家屋子多,人气旺。”
  三火扬了扬眉:“你赶我走?”
  “你也不在意自己究竟住在哪吧?”陈唐九自嘲一笑,“我老担心你没处住,其实你人缘可好了,苏少爷不止一次说过,想请你过去玩几天,我觉着,既然你讨厌我,那就别整天挨在一起了。”
  三火眸光平静地说:“好,你把钟燊的牌位给我,我明天就走。”
  “师祖的牌位?”陈唐九没料到他突然提这个,但很快反应过来,人家是要把自家祖宗的牌位带回山西去,为的是让他们钟家跟陈家再无瓜葛。
  陈唐九反倒愣了愣,不知为什么,不想把牌位给他。
  “之前祠堂起火烧了。”
  “不给我牌位,我不能走。”
  陈唐九的心像被好几只猫一起挠,都快挠烂了,烦躁地大叫:“你来保定不是寻棺材的吗?又干牌位什么事?都说了,牌位烧了,烧了!”
  三火看了他半晌,点点头,像是不想与他争辩,转身就走。
  “三火!”陈唐九紧紧抓住被子,在他出门前,终于把想问的给问了出来,“陈宁烛和钟燊是一对儿吗?”
  三火猛回过头,清冷的面孔出现一丝裂痕:“胡说什么!”
  “上次我在蓬莱的幻境里就看见了,刚才又梦见一次。”
  “蓬莱的幻境?”三火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怎么可能?”
  “上回我不是说在幻境里看见你了,刚才我又接着那情景做了个梦,看到的还是你,不,其实不是你,是师祖,你跟师祖长的真像!”
  “咒门幻境不可能平白造出不存在的人,除非……”
  陈唐九让他说的毛骨悚然,也顾不上跟他置气了,跳下床追问:“除非什么?哎你别买关子,快点告诉我啊!”
  “除非,你在幻境中也做了梦。”三火奇怪地打量着他,“你在梦里看到什么了?”
  幻境里?做梦?那是什么梦中梦啊?
  陈唐九吞了吞口水,有些难以启齿。
  对钟家人说亲眼看到师祖被取走了魂,取魂前还跟徒弟这样那样,会不会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