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果然是咒门的人!
  咒文来的速度极快,陈唐九来不及反应该如何是好,觉得自己跟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差不多*,根本没处逃。
  “玄冰通明!”一个苍老的声音洪钟般响起。
  一大串冰晶环成阴阳鱼,半空中与紫色咒文轰然相撞,两股力量激起的罡风掀得几个人的衣裤猎猎作响。
  那咒门中人踉跄着倒退两步,捂着胸口,面具下的牙齿微微打着战:“太乙玄冰咒?你……”
  来人披着玄色道袍,月光下,银线绣的北斗七星泛着幽光,他反手将酒壶别回腰间,笑着打了个酒嗝:“贫道道门榆木,阁下,我们江湖玄门间早有盟约,何以用如此阴毒手段对付盟友啊?”
  陈唐九听了,仔细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跟别的门派结过盟,结论是没结过,估计又是上几辈子造的冤孽!
  “什么盟友,我看道长是醉糊涂了,傀门早没人了,这是个沽名钓誉的货色!”一直没出手的那名咒门中人突然阴恻恻笑起来,手中掐起了法诀,“我劝你还是不要蹚我家掌门这浑水!”
  他以为搬出自家掌门符沂白,就能镇住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杂毛老道,哪料到人家根本把他当个吱哇乱叫的知了,屈指弹落缎面道袍上的小冰晶:“那替贫道向符掌门问好!”
  说着就要带走陈唐九。
  “等等!你不能带他走!”身后那咒门中人袖中爬出几十条扭曲的咒文,在空中凝成一个巨大黑色符咒。
  榆木道人回头乜了一眼,眉头微皱,眼底呈现不见底的杀意。
  显见的,这不知死活的小辈是想要他的命。
  陈唐九感觉脚底板有点凉,看了眼老道,蓦地,他周围还没散尽的冰晶全部悬停在半空,纷纷化作金色爻文飞速旋转。
  “老道今日路过此地,不想惹出事端,不过若是有人心怀歹毒,那只能替天行道了!”
  两名咒门中人在这种气势下几乎透不过气,自知不是对手,相互对视一眼便收势撤了。
  他们一走,榆木道人拉着陈唐九就往鬼市外走,他一副不容反抗的态度,手指像鹰爪一样抓着的他胳膊,抓得人生疼。
  等出了鬼市,陈唐九问:“道长,多谢帮忙,您哪位?”
  榆木道人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认识寒星鸠?他人呢?”
  原来是看寒星鸠的面子才救的自己?
  陈唐九心说我还找他呢,表面却彬彬有礼地按着叶昱玄的话说:“他回家了。”
  榆木道人咕咕哝哝地骂了句什么,然后挥挥手:“你小心点吧,符沂白那老鬼不会善罢甘休,我劝你别惹他。”
  “为什么?”
  “他的势力大得很,如今又搭上了军阀的人脉,正乘着东风呢,跟他作对?连我都得琢磨琢磨,别说你个光杆司令了!”
  “……”
  陈唐九的小心肝又被伤了一回。
  不过,《傀门大事记》中记载的江湖五大玄门终于都见识到了,他默默把眼前这个老道士和神降门一起,划分到“朋友”的阵营。
  趁着人还没走,他问:“道长,我称呼您一声师伯行吗?”
  榆木道人半只眼睛都没瞧上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你从哪儿论能叫上我师伯啊?别扯那些虚的,就叫我榆木就行,哎?你叫什么呀?”
  合着人家是真不认识自己!
  陈唐九自嘲地想着,报上自己的名号,后面可没敢加平常那些“专平妖诡之事”的废话,自己那两下子,在人家面前不够看的。
  “哦,姓陈,那是陈宁烛的后人。”榆木道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摇摇头,像是有点失望
  陈唐九却觉得奇怪,好像最近遇见的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祖宗陈宁烛更感兴趣,他这个现任掌门被当成了透明人,真是让人不爽。
  他夹枪带棒地敷衍:“那是,我祖宗可厉害呢!也就是傀术没传下来,不然刚才那两个混球我哪会放在眼里?”
  榆木道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个陈家后人有什么可骄傲的?陈宁烛那个大叛徒,背靠着他师父钟燊的阴凉,倒是名利双收了,可他干的那叫人事?”
  陈唐九:“……”
  傀门那点过往在江湖上不是什么大秘密,只要稍微有点传承的门派都知道。
  但从榆木道人嘴里说出来,陈唐九满心愤愤,觉着自己祖宗虽然可能没那么孝顺,但也不至于像传言说的,把师父卖给别人当下酒菜。
  他在心里骂了句“死老道”,无可辩驳,转而皮笑肉不笑地问:“听口音,道长不是本地人,要是没地方去,不如去我家里暂时住着,等寒先生回来?”
  榆木道人打量了他一下,问:“寒星鸠还能回来吗?”
  陈唐九心想我哪知道,陪着讪笑。
  榆木道人冷哼:“你看老道我像住不起店的吗?我在城中等他便是!”
  陈唐九一拱手,油滑地说:“那道爷,您请便!”
  榆木道人挥挥手:“愿再也不见!”
  俩人一分开,陈唐九急吼吼地跑回家,把三火从床上拽起来,跟他讲被咒门盯上的事。
  三火本来也没睡,坐在床上听他连叨叨带骂,好不容易插上话:“也就是说,咒门的人并不知道我们跟吴大帅说了什么,也不敢直接去问。”
  陈唐九:“咦?”
  三火:“他们很可能只是暗中跟踪他,发现他来找你谈了很久的话。”
  陈唐九:“哦!”
  三火:“所以只要吴大帅不吐口,他们什么都不敢做,你放宽心就行。”
  陈唐九:“可是……”
  三火直接拉过被子躺下了。
  陈唐九发现这次回来,崭新的三火有了崭新的习惯,以前他半夜都坐着,现在跟正常人一样,知道躺着了。
  对呀,躺着不比坐着舒服?要是不用吃饭干活的话,他能躺一天!
  他又把人薅起来:“你睡什么睡啊!我还没说完呢!”
  立刻发现拇指按着的地方有点硌手,一看,昨晚匕首划的疤还在。
  “这怎么,你也会留疤?”
  “怎么不会?当时是撤了灵力的,割出来的伤相当于寻常人缺块肉。”
  陈唐九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讷讷问:“那,那你疼吗?”
  三火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
  “哦,对,我遇上了一个道士,叫什么榆木道人……”
  陈唐九把榆木道人救了自己,还有后来发生的都对三火说了,当然,跳过了他诋毁陈宁烛那块,三火沉默片刻,说:“如今还有人记得盟约,倒是让人意外。”
  “到底什么盟约?我怎么不知道?”陈唐九严重怀疑山西那边比自己这边掌握的信息多得多。
  “也没什么要紧,四百年前,四大玄门斗法,差点搞得生灵涂炭,皇帝欲下令出兵清缴,要知道,皇帝帐下能人异士也不缺,若是真惹怒了天颜,这四门肯定会被彻底铲除掉,后来四门托神降门找了相熟的达官显贵帮忙说情,约在复涧山同钦差会面,最终在钦差的主持下握手言和,并定下规矩,今后连着神将门一起相互结盟,不可为了名利相互争斗,具体详情我也不清楚。”
  四百年前,这都多少代了?
  这回陈唐九还挺赞成咒门那俩家伙的话,老黄历就该被淘汰。
  “咱们这么忽悠吴大帅,万一符沂白跟他一通气,咱们是不是要漏啊?”陈唐九顿了顿,“你说,你找棺材是为了复活祖宗,符沂白抢它干什么?”
  上回在蓬莱问过。
  三火当时说:不该问的别问。
  但他还是不死心。
  这次三火却说了:“自然也是为了尸体。”
  陈唐九惊讶:“他要你祖宗的尸体干什么?”
  三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没个好气:“长生不老!”
  陈唐九:“……”
  得,他还是不想说,嘴里没句正经话!
  不说拉倒,稀罕!
  但有一点……
  “棺材目前在符沂白手上,如果他真是为了尸体,那不是已经得手了?”
  “他打不开,上头有道门禁制,能管五百年。”
  陈唐九松了口气。
  难怪三火丢了棺材还不紧不慢,原来是心里有底啊!
  忽然听他问:“你去鬼市干什么?”
  陈唐九支支吾吾:“我那个……找寒星鸠,打听点事。”
  三火追问:“打听什么事?”
  “就……”陈唐九心虚地攥紧口袋里的金条,“哎呀,闵老板的事,但没见到人,昱玄客栈的真正老板回来了,说寒星鸠回家了,咱也不知他家在哪,算了算了!”
  三火盯着他的眼睛,顿了顿,又问:“院子里的琴是干什么用的?”
  陈唐九没法说那就是跟他准备的,只好说:“我在集市上听别人弹,好听,想学学。”
  三火狐疑地打量他一遍,点点头:“你有天赋,能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