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季太平猛地捶了下车壁:“我真搞不懂!这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这话许是戳到了任久言的痛处,也可能是他太有感触,许久未说话的他终于开口:“或许是那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季太平:“有问题不说出来,那他长了张嘴是干嘛用的?憋在心里能憋出金子来啊?”
  任久言声音又低了几分:“又或许…是那人觉得自己配不上呢?”
  季太平气的声音都拔高了:“配不配得上也得我说了算!他觉得?他觉得好用吗?自轻自贱!自折自辱!简直愚不可及!!”
  任久言抿了抿唇,不再作声。
  花千岁见状笑得意味深长:“季公子既然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不去当面说给那人听?他不接受,你就缠到他接受。他吃软你就哄,吃硬你就逼。这世上哪有拿不下的人?对症下药就是了。”
  季太平侧目瞥了花千岁一眼:“你很会?”
  花千岁笑的臭屁:“一般会吧。”
  季太平半信半疑的凑近:“说说?”
  花千岁突然坐直身子,戳了戳季太平的胳膊:“这还不简单!他楚世安不敢,那你就得让他觉得不踏出这一步更后悔!”
  他眼睛一转,压低声音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如做个局。城北有处废弃的旧窑厂,荒得很,最适合演场英雄救美。”
  季太平眼睛一眯,饶有兴致:“继续。”
  花千岁收回扇子,在掌心敲了敲,“找几个信得过的,扮成混混在窑厂堵你。记住,得提前算好与楚世安‘偶遇’的时间,一定不能过早,他遇见的时候你一定得是在落难的边缘了才可以。等他到了你别忙着求救,先装作硬撑。”
  他语气带着几分蛊惑:“等他冲出来救人,你就激他,跟他说:你若死了正好不会再与他纠缠让他纠结烦忧,如此不是更好?然后你就故作不让他救你,再把他往外推,男人最吃这套欲拒还迎,保准把他急得红了眼。”
  一旁的任久言听的心里直打鼓,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季太平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妙啊,妙啊!”
  “别急,还有呢。等他制住那些‘混混’,你就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宁愿被人戳脊梁骨,也不想再和他错过。”
  花千岁挑眉,“然后你继续说:是不是要从一开始,就不该由着他躲?保管他当场乱了阵脚。”
  见季太平愣神,花千岁凑得更近:“他若问起婚姻,你就盯着他眼睛,字字句句说:若有两心相悦的人,天大的阻碍你也敢跨过去。就怕有人连承认喜欢的胆子都没有,只敢躲在恭贺的话后头。最后再补上一句,楚大人当初贺得痛快,如今倒像个局外人。保准戳中他痛处。”
  季太平:“你太会了。”
  花千岁拍了拍季太平的手背:“他本来就喜欢你,一听这话肯定急。再加上保护欲一上来,说不定脑子一热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要是还犹豫,你就直接问他:他到底在怕什么?难不成你这份喜欢,就这么拿不出手?用激将法逼他直面自己的心!”
  季太平听花千岁一席话,豁然开朗。可任久言听完这番话却渐渐闹心,当初暗巷里的场景全部历历在目,当初的情况与花千岁支的招丝毫不差,这让任久言非常尴尬。
  任久言幽幽的开口说道:“我还是觉得…这招有点…不妥…”
  花千岁:“有什么不妥的,横竖都是自己人,不会有危险的。”
  任久言又陷入了沉默,他试图说服自己放宽心,不要那么别扭。对啊!本来当初那几个醉汉就是真的!又不是他自己在做局!有什么好*别扭的!
  任久言刚想到这里,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必挂怀和羞耻时,花千岁又补了一句:“更何况本身楚世安就心悦季公子,这只是再让他直视自己的内心而已,又不是在勾引一个不相干的人或是用美人计策反敌对势力的人,无妨的。”
  任久言:“……”
  这下好了,任久言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第32章
  几人快至午时,才来到了山顶的平地上,高峰向下望去,漫山遍野的新绿在阳光下肆意铺展,山脉如同凝固的碧浪般涌向天际,山谷间蒸腾的雾气被烈日打散,露出谷底的溪流映着日光,在崖壁上的植被间若隐若现,漫山遍野各色的花朵点缀在草甸间,随风起伏。
  六月的风裹挟着青草的清香扑面而来,壮阔的天地间,只余无尽的生机与苍茫。
  如此景象尽收眼底,什么朝堂纷争,什么储位之战,什么阴谋暗算,什么阳谋博弈,统统被几人暂时忘却。
  日头当空,马夫将干粮酒水悉数摊开,几人席地而坐,六人分属四个阵营,帝党、两个皇子党,还夹着个中立派,但在此刻他们竟融洽的像是多年老友般谈笑风生,相依相伴,珍而重之的把握着这镜花水月的融洽。
  花千岁打开一壶“春风醉”,醇厚酒香顿时飘散开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萧凌恒摇头晃脑地提议行酒令,任久言向来滴酒不沾;楚世安虽不常喝但胜在酒量过人;乔烟辰和花千岁对视一眼,眼里都闪着兴奋的光,这两个酒鬼早已按捺不住;季太平则悄悄瞥向楚世安,见他点头,才跟着应了下来。
  “玩不玩?”萧凌恒一把抢过花千岁怀里的酒坛,仰头就灌:“输的人用酒洗耳朵,就当给这大热天降降温!”
  “你这规矩也太损了!”乔烟辰笑骂道。
  任久言往后一靠,悠悠道:“别到时候有人先醉成一滩烂泥。”
  “任大人这是看不起我?”萧凌恒挑眉咧嘴一笑,侧目看向任久言。
  乔烟辰飞了半个白眼过去,插话:“任兄可没说是你,你少对号入座。”
  “少废话,”萧凌恒抓起几个野果当骰子一扔,果子骨碌碌滚到季太平脚边,“以'云'字开头!”
  季太平捡起果子随手一扔:“云生结海楼!”*1
  “云横秦岭家何在?”萧凌恒嘴里还嚼着牛肉,含糊不清地接上,然后冲任久言挤眉弄眼。*2
  任久言瞥了眼天上:“云破月来花弄影。”*3
  花千岁一把搂住乔烟辰,往他碗里哗啦啦倒酒:“该你了!”
  乔烟辰摇头晃脑,手指敲着碗边叮当作响:“云想衣裳花想容~”*4
  “好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风流子!”萧凌恒笑得直拍大腿,“乔公子这是要醉卧美人膝啊!”说完,他看向花千岁:“花小姐,该你了。”*5
  花千岁摇着扇子不紧不慢:“云散月明谁点缀。”*6
  任久言轻声道:“云树绕堤沙。”*7
  话音刚落,季太平突然大喊:“云横九派浮黄鹤!”声音大得把众人都吓了一跳。*8
  “好好好,”众人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但仍旧是夸赞着,“这句够磅礴。”
  萧凌恒突然把酒坛往楚世安怀里一怼:“楚兄,该你了!接不上这坛酒就归我啦!”
  “咳…”楚世安抱着酒坛,抬头看了看天:“云日相辉映。”*9
  “倒也规整。”乔烟辰点点头。
  萧凌恒双手往后一撑:“云间连下榻!”说完得意地冲任久言挑眉。*10
  任久言淡定地看着远山:“云无心以出岫。”*11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季太平,只见他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说:“云边雁断胡天月!”*12
  “这个好!”萧凌恒激动得一拍大腿,酒都洒了出来,“这句配咱们眼前这景绝配!”
  花千岁突然站起来转了个圈:“该我了!云...云...”
  他故意卡壳,惹得众人起哄。
  “快说!不然罚酒三碗!”季太平抓起一个果子就要砸他。
  “云...云...”花千岁突然一拍脑门,“云里雾里找不着北!”
  “这算什么诗!”众人笑骂着把果子往他身上扔,闹作一团。酒坛空了又满,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群飞鸟掠过云端。
  季太平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嘴里叼着根草:“萧大人,听说你前几日又被任大人从监门卫值房里赶出来了?”
  萧凌恒正往火堆里添柴,闻言头也不抬:“那叫战略性撤退。”
  “哦?”花千岁摇着扇子凑过来,“那怎么还听说有人翻墙去人家府上?”
  任久言正在烤鱼的手一顿。
  萧凌恒混不吝的笑着:“我那是为了给任大人送文书。”
  乔烟辰噗嗤一笑:“结果给自己挂在了任大人院墙的荆棘丛上?”
  楚世安难得插话:“我巡逻时看见了,像只被钉住的黄鼠狼。”
  众人哄然大笑,萧凌恒也一点不恼:“楚大人,你还好意思说我?前天晚上是谁在尚书府后门转悠到三更天?”
  楚世安突然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季太平“贴心”地给他拍背:“慢点咳,别把心虚咳出来了。”
  任久言把烤好的鱼递给萧凌恒:“吃吧,补补脑子。”
  萧凌恒接过鱼,眼睛一亮:“久言还是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