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不重要,只要叶勉信。”杨棯下马,朝虏轫行了个标准的草原礼节,“可汗。”
  ——
  “叶勉!”
  萧允安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他捂住沉闷的胸膛,心脏跳得极快。
  他近日总睡不安稳,梦里总是出现一片火光,卷着浓烟的火焰里,躺着许多牛羊。
  萧允安在今天的梦里试着走近,结果在那场重复出现的大火正中,看见了他的大将军。
  “陛下,您又做噩梦了。”高肃发愁的脸抢着入镜,他把手里浸湿的帕子举过头顶,恭敬地递给萧允安。
  “北疆可有传信?”萧允安洁白的漂亮脖颈上爬满了青筋,他接过帕子瘫着脸问。
  “尚未收到……”高肃额头上的汗,滴得比萧允安还大,他刚想劝陛下叶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但看清陛下印堂中间的乌青后,高肃将话咽回肚子里。
  “一群废物!现在就派人去探北疆局势!”萧允安将帕子丢到地上,面色变得越发难看,他捂住泛着酸水的胃,高声道,“还不快将书房的笔墨拿来,朕要传信给叶勉。”
  “是……是。”高肃屈躬退下,又匆匆往御书房行去。
  呵,他刚把所有证据都指向叶无忧的采花贼一案压下,北疆的局势便开始动荡,萧允安冷眼盯着屋内跳动的红烛,烛火的微光和梦中漫天的火光重合在一起,萧允安抬袖扑灭了屋内所有闪烁的烛火。
  有人开始对叶勉下手……看来朝中,又有人不安分了。
  叶勉,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萧允安攥紧手边的诏书,提笔写下第一行。
  [朕在花楼遭了贼,京中严查采花贼一案但……]
  第22章 奇思
  瞎晃荡了一晚上的叶无忧被扣在了军医营帐内。
  叶无忧站在药台前,正端着满脸的苦大仇深和手里一碗乌漆麻黑的中药做斗争。
  “再喝几天,我就被沁入味了。”叶无忧捏紧鼻子,但营帐内的药香还是争先恐后地从口腔钻入叶无忧的鼻中。
  “将军体内余毒未清,您的乾君不在身侧,若再遇诱香——我不想过俩天被杨副将架到马背上去捞人。”军医扯着脸夺过叶无忧手里要扔不扔的药碗,他的余光瞄见叶无忧的面色,看上去比药还苦。
  “对小拖油瓶有影响吗?!”叶无忧被军医准确拿捏住七寸,毫不犹豫灌下手中的苦药,生怕晚上片刻,肚子里的孩子就等不及了。
  军医:“那还是将军这句‘小拖油瓶’伤害更大些。”
  “啧。”叶无忧心虚地揉了揉小腹。
  “你说,要是把我毒得嗅觉全失,那诱香是不是就无效了?”嘴里苦得厉害,叶无忧偷偷摸摸从一堆瓶瓶罐罐中间夹起块蜜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进嘴里,见军医没开口斥责,他喜滋滋又从袖口滚出一枚酸果,也夹在俩指尖,酸果灵活地在叶无忧骨节分明的指节间翻转,悄无声息蹭掉上面沾上的蜜渍。
  “其实用不上毒。”终于把固胎解毒的药渣彻底毁尸灭迹,军医扬了扬嘴角,再次看向叶无忧时,军医手中多了几枚银针。
  下一秒,银针出现在叶无忧身上。
  正把玩着酸果的叶无忧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僵在原地,瞪大了双眼,叶无忧将酸果扔进嘴里,觍着脸挪到军医面前,指着身上的银针不敢置信道:“我尝不出味了!”
  军医又端了个药瓶递到叶无忧鼻下,叶无忧把眼睛瞪得更圆。
  “也闻不见了!诶不对……我头怎么有点晕……”叶无忧抬手扶额,他踉跄了好几步,借着身边的柜子站稳身形后,提起内力勉强压住涌起的晕眩,叶无忧哆嗦着手指向罪魁祸首,“你把本将军扎坏了!”
  “将军若想体验无味的生活,倒还用不上毒,不过诱香这种东西,就和我刚才给将军闻的毒药一样,不是嗅不到就不生效的。”军医走近叶无忧,在叶无忧警惕的注视下,把叶无忧身上的银针全卸下来。
  银针才落,叶无忧嘴里乍然涌起一股酸意,猛烈得叶无忧捂住牙。
  “大胆!你竟想毒害本将军!”叶无忧学着萧允安发号施令的模样试图掰回面子,但军医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银针不说话。
  叶无忧死死盯着泛光的针尖,双手防范地举在胸前,脊背上瞬间升起一股寒意,他脑子灵光地冒出一个好点子,于是干脆利落地举起手认输,自觉地败下阵来。
  叶无忧嬉皮笑脸挨近军医:“你刚才怎么扎的,也教教本将军,我下次去找几个乾君扎着玩。”
  “信香和诱香同理,闻不见依然生效。”军医不想秒懂,但他被叶无忧折磨了太多年,脑回路有时候会被逼着和叶无忧强制同频。
  “那更好了!”叶无忧眼前又一亮。
  军医重新瘫起脸,他实在是有些好奇,遂八卦地质疑道:“将军不会和那位馒头乾君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他被叶无忧误导了?难道叶无忧在花楼的遭遇其实是被馒头乾君强制……死嘴快闭上,接下来的话不被允许出现在某绿色软件上。
  “……深仇大恨倒是没有,但有一点恩将仇报。”叶无忧想到萧允安被气到吐血的模样,兴奋地胡乱摩挲起五指,“我只是想让他误认为看见本将军就会产生热……”
  闻言,军医重重咳了两声。
  叶无忧坤者的身份,还是太具迷惑性了……
  晨风掀起帐帘,往营帐内送入几缕微光,一个装满药材的香囊精准掉进叶无忧怀中,军医把暂扣的盔甲从药台后搬出来,他看着叶无忧刚显怀的小腹,又给叶无忧塞了个药瓶子,不太放心地叮嘱道。
  “即将深入敌营,将军一切小心。”
  叶无忧无所谓地耸肩:“本将军可以格外开恩,赏军医随行。”
  叶无忧再一次被军医气急败坏地请出了营帐。
  ——
  天亮了。
  叶无忧身着战甲,身上散发着不淡的药香,他指挥后勤部队将最先归营的粮卸下,叶无忧当着众人的面戳通最上面的粮袋,白花花的粮食即刻洒了满地。
  见粮入营,围观的将士们都安了心,叶无忧检查过粮草无异后,命人把偷回来的粮堆去损毁的东营。
  “将军,东营已被烧毁……”人群中有人开口。
  “就是因为被烧过,新粮摆在那才安全。”没有人会蠢到把粮放在同一个位置等人再烧第二回,所以东营的废墟目前来说,是最安全的储粮之地。
  前去北蛮窃粮的轻骑陆陆续续归营,只有杨棯迟迟不归。
  叶无忧沉下脸,无心再去管后面的粮袋,他随手指了几个兵士负责,自己走向营口眺望。
  “将军!末将们无用,拖累杨副将被俘……”行在最后的几匹马匹直到中午才归营,有几匹马马背上都只携着一袋粮,叶无忧在几个部下身上都闻见了浓郁的血腥气。
  “护粮回来就好,先去军医那领药,剩下的等会再说。”叶无忧扶正跪在最前的小将,眼底不动声色闪过一抹戾色。
  叶无忧传几人入帅营问话。
  “我们几人上完粮时,天色已经擦亮了,蛮敌发现了我们,杨副将为了掩护我们,一个人留下殿后……”小兵说着说着开始哽咽,“当时身后突然燃起了浓烟,蛮敌生擒杨副将之后,还向我们发射了数只火箭!”
  “马上部分粮袋被火箭射到,我们只能弃粮,将军!末将们办事不力,愿受处罚!”
  叶无忧瞧见又跪了满地的兵卒格外头疼,这群人身上的血腥气溢得满营帐都是,叶无忧抬起搭在小腹前的手捂住鼻子,咽下又泛起的干呕。
  “杨棯教你们这么说的吧?”叶无忧淡淡道。
  几人面色微变。
  第23章 妙想
  好端端站着的杨棯正在给几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挖坑。
  “赤那,你在景朝的军营待久了,也染上了景人假惺惺的臭毛病。”虏轫站在杨棯身后,鄙夷,“一把火烧了不是更简单省事?”
  “毕竟共事多年,总有些感情,埋了好让他们魂归故里。”杨棯把尸体推入坑内,准备提铲盖土时,一点火光掠过肩膀晃悠而过。
  坑内瞬间扑起半人高的火焰,虏轫不知在火把上加了什么东西,杨棯几铲子土下去,竟也无济于事,他背过身冷漠地盯着罪魁祸首,将手里的铲子攥得死紧。
  “景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孤偏不让。”
  “那就交给可汗处置。”杨棯将铲子也一并丢进大坑内,冷着脸走向不远处等候的狼群。
  ——
  几个混入轻骑部队的蛮人被叶无忧捆在营帐内,手脚绑得死紧,几人嘴里均没有塞东西,但是都瘫着半边身子,说不出话来。
  叶无忧手里握着几枚从军医那顺来的银针,给方才回话的蛮人松绑,抬腿压住人的脊背,迫使蛮人跪在桌前,凛声:“用胡语,我说,你写。”
  蛮人笔下颤颤巍巍淋了一行墨,叶无忧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银针不客气地抵住了蛮人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