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晏熔金委屈道:“这次是真带了。”
  说着掏了出来,不怀好意地问他:“要用吗?”
  坚润的扇骨送入屈鹤为手中,还要再朝前抵时被他捏住了——
  “青天白日的,还说自己不是昏君?”他掀起眼皮懒懒笑,随即无情道,“我困了。”
  情与欲的热切尚纠缠在他身上,晏熔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随即肩膀松落下来,只老实抽回扇子,抱了抱他:“想去院子里睡吗?我叫人把躺椅搬来。院子里有树荫,不会太热,而且木芙蓉开了,很好闻。”
  屈鹤为“嗯”了声,伸手扳他脖子。力道太大,竟叫晏熔金的鼻梁撞在他胸膛。
  “撞懵了?”
  屈鹤为捧起他脸,看他有些发痴的模样。
  “没有,”晏熔金吸了吸鼻子,“喜欢你,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屈鹤为哼了声,骂他:“狗鼻子。”
  下一刻就被他两手一抄,温柔地横抱起。
  他们的衣角带起风,吹得那张“狗头画”扬起,露出下面那张细致的人像。
  第51章 第51章 “你就这么吊着我.....……
  晏熔金全副心神, 都在怀中人身上。
  他将屈鹤为放到院中躺椅上。
  在他俯身给屈鹤为掖薄被时,屈鹤为看见他眼下有根落睫,伸手去捻, 却冷不丁被他捉住了手。
  这黏牙的青年翘着嘴角, 将脸颊往屈鹤为手上送:“好喜欢你——”
  屈鹤为手上掐了他一把:“知道了、起开、你很重, 我要睡觉了。”
  晏熔金定定看了他片刻, 撑起身体虚虚罩着他:“你睡吧, 我就这样看看你。”
  胸膛仍是紧贴的, 心跳乱得很, 细心一听,左右都在响。
  已分不清哪个是他的, 哪个是对方的, 会不会又有几声的功夫, 他们的心偷偷掉了个个儿, 往后身体里的都是对方的心?
  晏熔金见他真闭了眼, 想着他醒来喉咙会干, 打算轻手轻脚去熬个梨汤,然而刚一起身, 就被屈鹤为拽住了袖子——
  “怎么了?”
  “别动,你走了有风,睡不着。”
  晏熔金轻笑:“老师,你真是越来越——”
  “越什么?”
  “越像苍无洁了。”
  “你喜欢他, 不喜欢我?”
  这话问得,一点儿道理不讲。
  自己的飞醋也吃?真是幼稚蛮横得紧。
  但晏熔金却忍不住笑起来, 恨不得抱着难得幼稚的屈鹤为亲个十口八口。
  他在屈鹤为身边蹲下来,零零散散的木芙蓉就从身上抖落。
  轻轻地,他靠上屈鹤为的肩膀, 侧身抱住屈鹤为,上面那只广袖盖在他被褥上,像护住他的翅翼。
  屈鹤为面颈有些冰,但很快就被他捂得暖和起来。
  晏熔金迟迟答他:“他是我的月亮,我的梦乡。”
  屈鹤为冷哼:“肉麻死了,那我是什么?”
  晏熔金的唇瓣蹭着他的侧颈,开口时气息细致温热地扑打上来:“你是给我下毒的人。”
  “你把鸠酒喂给我,让我为你而死。”
  屈鹤为反驳:“不是鸠酒。”
  晏熔金被气笑了,拍了下他侧腰,接着说:“好啊,不是鸠酒,随便是什么,七步癫、鹤顶红......我对你的爱一旦出现,即便只是一点点,也如同天下最凶的毒药,使我再也不能摆脱被你决定的生死。”
  他眼眶有些发烫,于是将它们贴在屈鹤为的肌肤上,试图得到解救。
  “你总不信我,对我有所保留。即便你也爱我,是不是,去非?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会为你献出终生?”
  “因为我爱你,爱你和我相同的理想,怜你比我多出的苦难,”他的手拂过屈鹤为的面庞,从上倒下,“时刻想吻你的眼睛,听你的嘴含吐我的名字......”
  他的手落下,与屈鹤为的手交扣。
  蛐蛐寂寂地叫,晏熔金湿着眼睛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总让自己流泪的这份爱,也让自己心安。
  “小和,我从没有想你死,哪怕是一年前的扬州。”
  晏熔金贴着他的身体僵了僵。
  “那颗药,我以为是没有毒的。”
  屈鹤为吐出口浊气,抱着他的人没动,等了会儿,渐渐细微地颤抖起来。
  一摸自己脖颈,果然一把潮湿。
  晏熔金手臂收紧了,将他牢牢抱在怀里,仿佛终于失而复得又如愿以偿。
  他说:“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骗他的也信。
  “就算你真的想我死,我也不恨你——”他顿了顿,改了说法,“我也做不到只恨你。”
  “当时你是大业的丞相,我是反贼,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对的。”晏熔金颤着声,最后一句破了音,屈鹤为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只会想啊,屈鹤为,你真就那么狠心吗?我想了一年,我......恨了一年。但一听到你要死的消息,我所有思绪都停转了。”
  他省去很多话,呆愣愣地接上一句:“我爱你,我爱你。”
  屈鹤为悄悄擦去眼泪,那只沉寂太久的伤眼又痛起来,像被晏熔金种进了什么东西,开始飞快地生根发芽。
  就要顶破眼皮。
  木芙蓉落了他们满身,皎白的,温柔地。
  两人的姿势久久不变,等着被它们掩埋。
  在心跳像滴漏淌远时,晏熔金突然唤他:“去非。”
  “嗯?”
  “你叫叫我,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屈鹤为覆住他的手,慢慢地叫他:“晏熔金,晏小和......小和.......”
  像渔船荡开的水漪。
  “再和我说说话吧,去非。”
  “想听什么?”
  “我们去过这么多地方,你最喜欢哪里?”
  “这里。”
  “还有吗?”
  “我想去暖和的地方......”
  片刻安静后。
  晏熔金温柔地抱住他,在躺椅上轻轻地摇:“好呀,那我们去——扬州,姑苏,长安,好不好?”
  “我们叫一只船,在最长最亮的河上摇啊、摇啊,你要是累了,我就接过手,按你要的节奏摇;要是饿了,我们就往岸上扔一锭银子,那些叫卖的人,就会争先恐后抛来吃食——你要吃什么呢,屈鹤为,你偷偷告诉我——荷花酥?是会有点甜,不要紧,我去给你买花茶,那个少甜很多——我知道的,一点都不甜的,你是不要吃的......”
  “然后吃饱喝足,你笑着看着我,说话或者不说话都很好,阳光就洒下来,洒在我们面上身上,永永远远、永永远远。暖不暖和,屈鹤为?”
  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鼻息变得很浅。
  晏熔金想亲亲他,然而又惶恐一动他就要惊醒。他太脆弱,就像易碎品,连带着晏熔金的心也很脆弱怕痛。
  阳光洒下来,洒在他们面上身上,和藤椅上的拥抱一样,长长久久、长长久久。
  在晏熔金梁州的部署收尾时,屈鹤为的身体也好了七七八八。
  但晏熔金总还觉得他是病号,只要自己在,无论屈鹤为要去哪,都非要抱着他代步。
  次数多了,屈鹤为都气笑了,拧着他耳朵道:“我是中毒,不是瘸了!我这么大个人会走路。撒手,放我下来——”
  晏熔金搂他更紧,撇下两边眉毛道:“不要。我抱不到你,我就要病了,你让让我罢,好去非——”
  屈鹤为被他喊得一抖,想起了荒唐的东西:“青天白日的不要这么叫。”
  想了想,又补了句:“影响不好。”
  他这么个长手长脚的青年,被小自己十二岁的晏熔金抱在怀里,路都不会走,像什么话?
  晏熔金正抱着他走过回廊,路上的仆从习以为常地行礼。
  见状,晏熔金刨根问底道:“哪儿不好了?现在就不肯露面了,那成婚的时候要怎么好?”
  “成婚”二字,像坍塌的女娲石,摇摇晃晃砸在屈鹤为脑门上。
  他愣愣抬眼,在看到晏熔金艰涩地吞咽时,才渐渐想起来笑。
  他坏心眼地点了点眼前的喉头。
  如愿叫晏熔金强作的轻松镇定,碎了个彻底。
  “晏小和,你真要和我成婚?”
  晏熔金不走了,把他放下地,亲了亲他:“真的。比你爱我还真。”
  这话他说得顺溜,屈鹤为却敏锐地品出了一丝怨念——
  自己从没有说过爱他,这小子记着、心里委屈着呢。
  但屈鹤为都这把年纪了,该做的也都和他做了,这种酸倒牙的话他不太好意思挤出来。
  酝酿半天,只从干涩的唇舌间飘出声意味不明的“啊”。
  晏熔金还盯着他,他靠着柱子,晏熔金就把手撑在他脸侧的柱身上,困着他,一派不得逞就不放过他的气势。
  算了算了,不就说句话的事儿嘛,屈鹤为强迫自己看他的眼睛,心一横,正要说时,从书房方向跑来个侍从,说陈卫明等很久了,主公得快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