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身为一只狐妖,他确实比一般人族医者更有办法,毕竟真的治不好他还可以用丹药或灵力偷偷作弊。
  “那……我为王爷诊脉?”
  “好。”
  白尘绝搭上谢睿的手腕,感受着指尖的波动。神色不由得有些怪异。对对方的最后一丝戒心也放下了。他控制自己不往对方的某些部位眼神飘忽。
  啊,是隐疾。
  这要怎么治?送上狐族精选壮阳补肾大套餐吗?他的同族可能对这个更擅长一些。等等,严肃一点,熟地五钱,山茱萸四钱……
  在白尘绝低头沉思药方用量时,他听到了身后低沉动听的声音:“兄长。”
  白尘绝原本搭在谢睿手腕上的手指触电似的一缩。
  明明没有干坏事。
  但谢同尘一出声,他就莫名好心虚是怎么回事!
  43☪ 放人
  ◎吓到狐了◎
  谢睿率先起身,坦然道:“参见陛下。”
  一旁的侍者微微颤抖,显然是谢同尘不许他们传报自己的到来。
  台上的戏曲还在继续,但皇上的到来让周围的氛围一下子改变了。
  修行后的敏锐五感,让白尘绝清晰地看到,台上戏子拿长枪的手有着极其细微的颤抖。周围的内官木偶般低垂着头。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有些惧怕谢同尘。惧怕他帝王的身份。
  白尘绝用余光看向身旁的皇帝,却注意到短短一段时间,他竟然又换了身;华贵黑袍。
  俊则俊矣,却衬得对方很有暴君的气质。
  简而言之,更吓人了。
  白尘绝也要行礼,却被谢同尘握住了手腕。
  恰巧,握住的正是他刚才给谢睿把脉的那只手。
  谢同尘的手指从他手腕轻轻蹭过:“皇弟不必多礼,起来吧。”
  白尘绝想把自己的手腕拽出来,但是拽不出。可他明明只是在给病人把脉。
  谢同尘的心思好难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
  台上的戏已经接近尾声,杨家兄长还魂,兄弟两人抱头痛哭,摒弃前嫌。
  白尘绝又有些出神。兄弟相聚的结局难免会让人想到自己。
  回头一看,谢同尘又在看他,不知已经看了多久了,直直的视线竟然也毫不掩饰。
  见他抬头,谢同尘低声道:“兄长可是思念家人了?”
  那还用说吗?白尘绝敷衍地笑了笑。
  戏已经结束,现场的气氛又有些古怪,谢睿不多时就告退了,还不忘让白尘绝空闲时将药方寄给他。
  白尘绝也打算离开了,想起谢同尘刚到的时候似是面色不虞,他本想哄一哄人,唤谢同尘和他一起走。
  可或许是因为刚才一直在想白觅安的状况,错误的称呼就这么被他顺嘴说了出来:“白……”
  天杀的他明明想叫谢同尘!
  白尘绝紧急撤回了一条呼唤,强行拐了个声调:“……别站在那了,谢同尘。”
  谢同尘微笑:“兄长刚才是想叫白觅安吧?听说这位是兄长的亲弟弟,果然是少年英才,当真让人羡慕。”
  见他似乎并未对白觅安十分抵触,白尘绝心底又升起一点希望。
  说不定谢同尘会愿意放了白觅安。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总要试试。
  只是刚刚踏出戏台,他便听到惨叫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他循声看过去,却被谢同尘抬手遮住了眼。
  谢同尘漠然:“听说路上有不长眼的人扰了你?兄长还是莫要看了,当心污了眼睛。”
  但他其实在那一瞬间已经看到了。满地的残红。
  视觉失去作用后,其他感官会更加灵敏。腥气随风涌起,那是鲜血的味道,似乎还带着热意。
  发觉身旁之人的颤抖,谢同尘原本随意的态度一怔,随后温声道:“兄长?”
  他蹙眉:“——将那些人都拉走。”
  白尘绝并非是被那血腥的场面吓住了,却是第一次在心底产生了这样的陌生。
  谢同尘与他相别五年,即使对方身份大变,即使对方通缉狐妖来抓他,他也一向将对方当做往日的那个人——
  “能不能放了他们?”
  白尘绝将头轻轻抵在谢同尘的肩颈处,闷闷的声音小声传来,显得脆弱又可怜。
  一旁跟在谢同尘身边的内监忙道:“白公子心肠慈悲,可这些个东西自个儿霍乱宫纪,自然是……”
  谢同尘:“李广福。”
  名叫李广福的内监扑通双膝一软:“奴婢僭越!”
  谢同尘:“传令过去,放了那群人。”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晚膳的时间。
  白尘绝浑然没发觉自己不必一直跟着谢同尘,更不必随他一起用膳。
  他还有些浑浑噩噩,本能地缀在了人身后。
  周围的侍者就不那么想了。一众人用看勇士或者珍奇的眼光偷偷瞟他。
  皇帝身边突然多出个美人,对其态度堪称溺爱,又在人消失之后还把人抓回来——这个情节听起来相当的惹人遐想。
  桌上摆满了佳肴。白尘绝白着一张小脸,没什么胃口,自然没怎么动筷。
  他也不敢开口提白觅安的事了,只是用筷子将盘中的鱼肉戳来戳去,越戳越触景伤情。
  他和白觅安以后的下场会不会也像这鱼肉一样?
  不知何时,盘中的鱼肉已经被他戳得软烂不堪,看不出原型了。
  白尘绝怔怔看着鱼肉泥,思考要不要再来一筷鱼肉继续蹂躏。
  ——旁边却忽然伸来一双筷尖,给他添了一筷鱼肉。
  谢同尘:“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不合你的胃口?”
  白尘绝没有理他,低头用筷子虐待鱼肉。
  沉默间,又有位内官匆匆进来了,他行礼后先是犹豫地看了白尘绝一眼,又看向谢同尘:“陛下,有要事禀告。”
  谢同尘:“说。”
  “陛下,青丘的狐妖最近有所躁动,但是被国师镇压了,不知要如何处置?”
  “咣当——”
  盘子摔得粉碎。
  白尘绝失手将瓷盘蹭落在地。一旁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清理。
  瓷片刮伤了他的小臂,白尘绝却浑然不在意,魂不守舍地抿唇看向端坐一旁的帝王。
  却正正对上谢同尘正在看他的双眼。
  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谢同尘缓缓地开了口,却不是对他说的:“这些躁动的狐妖中,有没有一个叫白觅安的?”
  白尘绝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惊道:“谢同尘!”
  四周的侍者听到他直呼皇帝姓名,吓得哗啦啦跪倒一地。
  内官冷汗直冒,颤声道:“躁动者中,为首的那个狐妖……名叫白觅安。”
  谢同尘沉默片刻,起身向他走来,俯身似是想看他的伤处:“唤太医来。”
  白尘绝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伤处,整张小脸煞白一片,唇上杳无血色。
  “不要……”
  谢同尘站在那里,收回了手,静立似是雕像。
  半晌,他道:“都放了吧。”
  内官应下后匆匆而去。
  白尘绝错愕地抬起头,四肢的血液也从新开始流动般回暖。不知谢同尘为何忽然扭转了心意。
  却忽然听得对方低低道:“兄长……”
  明明谢同尘只是垂眸站在那,看起来却像是对方长袍上张牙舞爪的龙纹都黯淡了。黯然得让白尘绝一怔。
  ——莫非谢同尘原先就准备放人了?白尘绝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还什么都没有说。
  他似乎有点反应过度了。
  垂落在地的衣角缓缓淡出他的视线,原本跟在谢同尘身边的的内监李广福着急地看向白尘绝,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
  门开合的声音从一侧响起。谢同尘已然离去。
  李广福“诶呀”一声,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内监们将白尘绝扶到一边,经此一事,哪个还看不清这位祖宗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自然心惊胆战地伺候着。太医很快就匆匆赶到,为他料理伤处。
  草药汁泥苦涩的气息随着小臂上的疼痛一同传来,白尘绝轻嘶一声,终于被唤回了现实。
  白觅安安然无恙了。这本该让他松一口气,他的脑海中却全是谢同尘离去的模样。
  这么想着,他的小臂忽然一痛,他痛呼一声,一旁的太医捏了捏他的手腕,叮嘱道:“公子小心些,手攥地那么紧,当心扯到伤处。”
  “……多谢大夫。”
  谢同尘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和他闹别扭。白尘绝在心中宽慰自己,说不定晚间或是明日就能看到谢同尘照常来了。
  他心底带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
  以至于晚间,李广福带着几个内官来送御赐的珍品时,白尘绝忍不住主动探听消息。
  可谢同尘竟然当真没有主动来寻他。
  前些日子若是谢同尘不来寻他,他说不定还乐得清闲。
  明日已经是启程回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