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饭后,二人都忙碌起来。
  说要出门,准备自然必不可少。白尘绝采购了不少东西。至于行李,就由谢同尘收拾了。白尘绝恍然发现,谢同尘似乎相当乐意被他差去干活,干脆放他去做。
  ——正好他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事需要避着人做。
  他清楚自己这段出行的真实目的,一切都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长长久久地在凡间呆下去。
  因此,除了做一些人族出行准备的东西,还要准备一些遮掩自身身份的东西。
  妖族与人族最大的区别一在于妖气,二在于妖性。越是道行深的妖,越懂得收敛自己的妖气与妖性,以避免被道士打上门来。
  妖气的收敛只能比拼道行。白尘绝身为修行了百余年的狐妖,可以轻易洞察清石其他妖物留下的妖气。而若是那国师的修为高于他,也可以轻易看穿他的伪装。
  若是能力相差不大,便要观察妖性。
  百妖妖性各不相同,而狐妖……性\淫,生来便会被周围活物的阳气吸引,越是修为高深的狐妖,妖性便越深。
  对于白尘绝这种菜狐狸,连第二只狐尾都没有修出的修为,妖性便容易抑制得多,只需要每月解一下馋即可。
  可想起自己偷偷摸摸出门做这种事,白尘绝便深感羞耻。
  可是现在不解决,倘若他与谢同尘要在外面躲上大半个月,难道要他去……
  白尘绝连忙甩了甩头,将这个设想甩出脑袋,有些心慌地看向案上铜镜。
  镜中的他面容俊俏,眉目含笑,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仍是清石受人敬仰喜爱的小白大夫的模样。
  他不觉松了口气,遥遥朗声道:“我出门一趟——”
  谢同尘没有应他,这让白尘绝心中莫名一慌,片刻后,却看少年急匆匆从内院出来,怀中抱着一把纸伞。
  谢同尘看了眼天边的黑云,淡淡道 :“天色不好,早点回来。”
  白尘绝接过伞,心头莫名有些古怪,一想到自己是要出门找阳气就更怪了,闷声道:“好。”
  天色渐暗,来到一处荒芜小巷,石阶斑驳,黑而窄的巷子像是要把人吸进去。昏黑光线让周围黑影都张牙舞爪了起来,像是择人而噬的妖物。
  月上柳梢,巷子尽头挂起了一盏黄纱灯笼。黄纱灯笼摇摇晃晃,照亮了牌匾——升财阁。
  毛茸茸的黄鼠狼头从柜台后探出来,倦怠道:“关门了,今儿个小爷休息一天……”
  白玉般的手将厚重的钱袋丢在柜台上,震得黄鼠狼猛的睁大了眼,在看到白尘绝的相貌后,黄鼠狼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白尘绝不再收敛自己的妖气:“今日休息了?”
  黄鼠狼极快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满面带笑:“不休息不休息!贵客要点什么?”
  “阳气,要最好的。”
  黄鼠狼回到店铺中,再出来时爪上托着一只白色小瓷瓶:“贵客试试这个?有青丘的,有涂山的,贵客喜欢哪种?”
  “要青丘的。”
  “阁下的钱付多了,我再送你一个消息?”
  白尘绝:“国师要到清石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该说不亏是那一位家中的狐吗?黄鼠狼垂头:“大长老最近很思念您……”
  大长老?白觅安吗?这称呼听起来真老气啊。
  黄鼠狼汗颜,他并不想参与青丘的家事,但是又得罪不起青丘的掌权者:“大长老还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那就要看他什么时候修出狐尾了。
  “我一时半会不会回去。”白尘绝叹息。
  他伸出手,就要接过瓷瓶。下一秒,身躯却已经无法动弹。
  他还与黄鼠狼保持着接瓷瓶的动作,身周却以面前的黄鼠狼为中心妖风四起,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面前的黄鼠狼却如石雕般屹然不动,唯有衣袍猎猎飞舞。
  白尘绝蹙紧了眉,抬眸却看面前的黄鼠狼,对方已经不见之前的掐媚神色,而是冷眼看着他。
  “兄长,跟我回青丘。”熟悉的嗓声冷淡道。
  14☪ 出行
  ◎真弟弟抓包◎
  白尘绝一怔,便挣扎起来:“不是吧,黄鼠狼的身你也附——放开我!”
  “只是一副纸人的躯壳罢了。”白觅安摇了摇头,缓步逼近,“兄长,为什么你到这种穷乡僻壤也不愿意跟我回青丘呢?”
  白觅安的靠近让白尘绝想要后退,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拉进距离。近到白尘绝几乎怀疑对方是在嗅自己身上的气息。
  白尘绝有些毛骨悚然:“修为高了不起啊——你干什么!”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白觅安牢牢紧握,如铁箍一般。手中纸伞滑落在地。
  白觅安的面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血煞之气……”
  “……兄长身上,为什么会有除了我之外的血煞之气?”
  那就只会是谢同尘身上的血煞了。
  白觅安紧紧箍着他的手腕的手慢慢透明,尽管如此,还能看得出他的手如被火燎到的纸一样变得焦黑,可他还是没有撒手。
  定身术随着对方的消散正在失效,可白尘绝还是挣脱不开。
  白尘绝有点头疼:“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
  白觅安的目光落在了遗落在地上的纸伞上,看到萦绕在纸伞的四周,张扬地牵到白尘绝指尖手腕的血煞,显得格外刺眼。
  血煞泛着淡淡的血色,如同情人间的红线。
  白尘绝指尖一痛,另一股血煞之气沿着他的指尖蔓延而上,气势汹汹地与伞上沾染来的血煞斗作一团。
  是白觅安不顾自己这副纸人躯壳的消散,也要强行冲去这股煞气。
  白尘绝甩了甩手,用法术将身上的血煞之气一齐冲淡,随后又用食指弹了弹白觅安的脑壳,而对方的身躯已经淡的近乎消散了,依旧抓着他的手。
  白尘绝:“……胡闹什么。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抓着兄长的手不放也不可爱了。”
  白觅安抿唇盯着他。
  白尘绝败下阵来:“好了,等我修出第二条尾巴就回去,好不好?”
  他手腕上的力道一松,这才得以解脱。
  黄鼠狼的身躯已经消失不见,一片扁扁的细长纸条如同落叶般随风飘荡,落在地上。
  白尘绝知道这是附在纸上的灵力耗尽了。想想也是,做一个纸人店员和承担一只九尾狐的附身,又要传输煞气,消耗的灵力自然大不相同。
  黄灯笼早在起那一阵妖风的时候就熄灭了,白尘绝捡起瓷瓶和纸伞。他环顾漆黑又荒凉的四周,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他加快步伐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医馆之前还不忘又买了些东西掩饰行程。他伪装得很好,谢同尘没有对他产生丝毫怀疑。白尘绝松了口气。
  很快,来到了出行的时候。
  提前租好的马车清早便停在了橘井医馆的门前。白尘绝还没完全清醒,睡眼朦胧地看着谢同尘将最后一件行李利落地搬上了马车。
  “是我吵到你了?”谢同尘回过头,远远见是白尘绝来了,利落地跳下车,“早饭在厨房温着,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回来的有些晚,白尘绝眉目间依旧有些倦色,眼尾带着一抹红,衣衫也穿得敷衍。
  可偏偏他生得这样好,垂在脸颊旁的发丝也只衬得他雪腮云鬓,叫人挪不开眼。
  白尘绝恹恹道:“我吃过了。”就是没吃饱。
  他昨日在外面吸了半瓶阳气才回来,甚至沉迷阳气到忘了时辰,简直像是戒酒的人舔了一筷子香气四溢的烈酒,沉浸其中又欲求不满,差点醉倒在外面回不来。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修为上升,还是因为太久没吃馋瘾犯了,他竟然还是觉得有些饿,却也不舍得将剩下半瓶一次吃完。
  毕竟他唯一的货源昨晚刚刚变成纸人。
  好想吸阳气……
  他不敢靠谢同尘太近,怕嗅到对方身上的阳气的香气控制不住自己,因此钻进马车,坐在了角落里,心中庆幸这马车还算宽敞。
  随后,谢同尘也上了马车。
  谢同尘坐的位置离他不算近,却也不算远。恰恰卡在了一个让他坐立难安的位置。
  白尘绝喉结滑动。
  不同的人的阳气的气味也不同。白尘绝原本对这气味其实并不敏感,原因无他,他的修为低,还没到觉得阳气无可抗拒的地步,每月随便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
  难道是因为手镯——自己的修为提高了这么多吗?
  还是因为……
  他侧头正好迎上谢同尘的目光。
  怎么会闻起来这么香?谁家满汉全席跑出来了!
  谢同尘困惑:“白大夫?”
  白尘绝端起一旁的茶杯,用喝水掩饰心虚:“还要叫我白大夫吗?听起来也太生分了。”
  得想一个控制自己食欲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