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谢言,你果然厉害得很,我越想越气,拳头握得死紧,那侍从见了,连忙闭上眼睛,求饶道,“若小公子要打我出气也可以,只希望小公子能好好吃饭,不然小的就要遭殃了。”
  “打你做什么?”
  我万般无奈地将拳头松开,愁容满面地拿起筷子,心中的火却随着送进去的饭菜越烧越旺,恨不得立刻将饭桌给掀翻。
  侍从见我重新坐下,眉宇间爬上喜色,开始殷勤地给我布菜,见我吃得眉头紧锁,可能是良心有些不安,竟破天荒地开始与我攀谈。
  “小公子,您这两日喘疾可有好一些?”
  “尚可。”
  我皱着眉往嘴里塞了一口青菜,又细细思索起来,发现我这两日呼吸的确顺畅了许多。
  我本以为是谢言没出现在我眼前添堵的缘故,原来竟是因为那日的药丸,想到这里,我便认真地点点头,回道,“那药丸的功效的确甚好,我这几日呼吸感觉通畅了许多。”
  我这样一说,侍从便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又顺着这个话题开始没话找话。
  “那自然是得有这样的奇效才好,小公子您是不知,那药丸的药材要多稀贵。”
  “怎么说?”我原本以为那就是军医调配的寻常药丸,如今一想,它的确比我寻常用的药物见效要快,且药性和缓。久病成良医,我这喘疾是娘胎里带的,吃过不少药丸,很少有一味药能将药效与药性中和得这般好的。
  以前我用的药,要么是见效很慢,药性温和,要么就是见效很快,药性却横冲直撞,经常将我旁处的毛病都逼了出来。
  而我之前就听说过,若是要平衡药效和药性,需是使用珍贵的药材才能配平二者。
  侍从见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莫名其妙地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向哪里,只磕磕巴巴地与我解释道。
  “就,就是,太子殿下为了寻你这药丸的药材,在战事这般吃紧的时候,还特地派了几支精锐的骑兵在姜国上下搜寻,跑死了好多匹战马才将那些药材运回来的。”
  “就因为药丸这件事,军中的几位大将军都很不满,但碍于太子殿下的威严,只敢在背地里说太子殿下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侍从竟然是个话多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后,才留意到我面上露出的惊讶神色,连忙捂住了嘴巴,“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以为太子殿下为小公子做了这么多,定然会找你邀功的,他竟一句话都未说吗?”
  “救命,若是太子殿下知道是小的多嘴了,可怎么办?”
  “我还不想死。”
  侍从面上惊慌的神情不似作假,我将食指竖起搁在嘴边,示意他闭嘴,认真地与他保证道,“我保证你不会有事,你先下去吧。”
  得了我的保证,侍从终于面白如纸地出了门去,随着关门声响起,我怔怔地望着桌上冷掉的饭菜,胸口又酸又涩,百转千回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形容我当下的感受。
  行军打战向来残酷,处境是我从未经历过的艰辛,谢行他对我已经算得上是掏心掏肺的关怀,但我与他一同走在行军的行列里,吃的一直都是粗糙的馒头与米汤,与士兵无异。
  可我到了谢言这里,每日桌上放着的必是我爱吃的饭菜,要说瓮城这里的处境比谢行军中的环境要好吗?
  并未,谢行的几万精兵就潜伏在郊外,瓮城随时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我得到的这一切,不过是某些人明目张胆的偏爱罢了。
  我这身喘疾早就是老毛病了,有没有这药丸都不打紧,吃了可能会感觉好受一些,不吃也不会死,但是谢言这个人就硬是不顾众人的反对,抽出了重要的兵力去搜寻那些珍稀的药材,为我这个病秧子做这可有可无的药丸,还过分地刻意激怒我,说是为了能与我上|床上得快.活一些。
  更为可笑的是,自从那日他把我身子弄伤之后,就再也不敢碰我,连触碰都带着几分的克制,这就是他所谓的仅仅是为了与我上|床?
  谢言,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承认你还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我忽然很想见到谢言,而我也这样做了,门外的士兵见了我,都眼神凝滞,痴痴地没有开口说话,我只能将我的请求重复一遍,“麻烦与太子殿下通传一声,说封九月想见他。”
  “好的,美,不,小公子,您先在里边稍坐,我去去就来。”士兵朝我笑得十分腼腆,同手同脚地下楼去了。
  我只能回到房中等消息,士兵没有让我失望,很快就告诉我说,谢言在赴瓮城城辅的酒宴,暂时没得空,过不来。
  这就是还在生我的气的意思,若他不生气了,会顺便附上自己离席的时辰,但他什么都没透露,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过来。
  但我还是想等一等他,懒懒地倚靠在窗旁的贵妃榻上,时不时往楼下望去,楼下是谢言进楼的必经之处,若是他来,我定然能发现。
  但我左等右等都不见谢言的踪影,月亮都快要落下山去,他还没来,兴许不会来,我竟等得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被人拦腰抱起的时候我循着身体本能,将两条手臂缠上那人修长的脖颈,淡淡的冷香萦绕在我鼻尖,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便对上谢言沉沉的灰瞳,他正垂眸看我,嘴角擒着讥讽嘲弄的弧度,张嘴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不是让我去找别人?那还见我做甚?”
  【作者有话要说】
  来大姨妈了状态不太好,希望明天能更新多一点。
  第76章 “随便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 在心底不断地默念重复,封九月,不要生气,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可千万不能再生气, 不要再跟谢言这只坏狗一般见识, 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再说了, 让谢言去找别人这种话的确是我一气之下说错了话,若他真的去找了别人,我怕不是要怄气而死, 总之如今之计就是好好哄哄谢言这只坏狗, 不能再继续和他闹别扭了。
  我想到这里,便睁着迷蒙的双眼去看谢言,他应该是从外边回来便往我这边赶了,发丝微乱, 还没来得及换下外出的服饰,也未先去沐浴, 身上的酒气未脱。
  他今夜身上穿了一件精细的月白色暗纹团花长袍, 宽袖束腰显得肩宽蜂腰, 乌密如墨的长发披散而下, 凤眸沉沉, 唇角微勾, 在融融的月光下, 愈发衬得出尘如谪仙。
  谢言他是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在身上的, 但平日里却甚少穿这样花里胡哨的衣袍, 时常不是玄黑就是素白,何时有过这般骚.包臭美的打扮,我心中警铃大响,又想起侍从传回来的话,说谢言去赴瓮城城辅的宴会,所以他是为了赴宴才打扮成这副招蜂引蝶的模样?
  就穿之前那身披麻戴孝去不就好了?做什么还非要这般刻意地打扮一番,就不怕招惹了什么风流债,到时候还不清吗?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诸多想法都很奇怪,谢言他本来就长得好,赴宴本就应该好好打扮,不能再披麻戴孝,可我还是觉得很不痛快,心里闷闷的。
  谢言他这样一打扮,真没几个人可以抵挡得住,果真是不守妇道,明明都已经和我成过亲了,也和我圆过房了,还敢出去勾.引人,真是可恶,我为何要这般在意,让他出去找别人的是我,如今胸口闷得要死的人也是我。
  真可恶。
  “哑巴了?”
  谢言见我怔怔地望着他衣袍上繁复的暗纹发呆,又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不由疑惑地来擒住我的下颌。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也没有上次生气时那般粗.暴,更像是在逗猫逗狗一样,用两根手指轻挠我下颌连接下巴的那一块软肉,看样子是真把我当成什么猫猫狗狗了。
  “反悔了?”
  “不让我找别人了?”
  他抓着我的脸像是好奇地左右摆弄,时不时就凑上来舔我右眼下的泪痣,呼出的温热气息带着浓郁的酒气,热烘烘地打到了我脸上。谢言他这究竟是喝了多少,我有些嫌弃地拧起眉头,抬眸间就对上他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
  谢言的眼睛长得十分漂亮,不仅是因为迥异稀缺的瞳色,更因为那漂亮的眼型,眼皮的褶皱从宽到窄,在眼尾处缓缓收紧,像是锋利的眼刀,又像是勾.人的弯月,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似兜着涓涓的春水,可冷冷看人的时候,又能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和尖锐的敌意。
  是一种与我完全不同的样子。
  我的眼睛就不会像谢言那般凌厉,总是带着雾蒙蒙的水光,被逼急了眼尾还会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红,所以以往那些坏人欺负我,便总调笑着说,“看啊,小娘子又要哭了。”
  其实我并未哭,只是眼皮过薄,情绪一激动便会露怯,我也不想,唉,我若是能长得跟谢言这般好看的话,可能就不用担心旁人欺负我,也不用担心谢言去找别人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