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想不出时就很暴躁,却又没有旁的东西可以发泄,便会不自觉用食指和无名指夹住棋子,在桌上磕个没完没了,很是没品。
  而谢言的棋子向来都十分名贵,不是什么白玉,就是什么玛瑙,要不然就是什么稀有的宝石,统统都逃不过我的魔爪。
  有时谢言心疼那些棋子,便不准我那般糟践,可我偏是不从,嘴里歪理还一大堆,非说不磕一磕我想不出来,后来他也就随我去了,那么多副棋子没有一副能幸免于难。
  我思及此,就连指尖都暗暗蜷缩起来,却还是强撑着与谢言说道,“你怎知我平日里就没这样的小习惯?”
  但我不似谢言那般擅长演戏,就连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谢言听了我的话,并未立刻拆穿我,只是轻笑一声,微凉的手掌落到我脖颈之上,在上边徘徊不去,森冷的掌温像毒蛇的尾巴,将我一圈圈缠绕。
  “是与不是,等仇云清的侍从来了便知。”
  他说的是“仇云清”的侍从,而不是“你”的侍从,分明是已经将我的身份钉死,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他的唇角微翘,凤眸灼灼,透着狡猾与得意,他的手指缓缓往上抬,直落到我红透的耳垂,在其上轻柔慢捻,声线暗哑,带着浓重的谷欠,甚至还微微俯身,在我耳边轻轻吹气,“如果他说没有,你猜我到时候会怎么罚你?”
  “还记得我们洞房那晚你哭得有多厉害吗?”
  “今夜就算你哭着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在沉默里死亡,就在沉默了bt~
  第43章 “我只要杀死自己就好了”
  我耳垂滚烫得快要滴出血来, 十分狼狈地别过头去,堪堪躲开谢言落在我耳侧的灼热呼吸,就连神色也带上了几分屈辱, 将背脊与身后的墙壁贴得更近了些,强撑着开口道,“太子殿下, 我家侍从分明还没来, 您现下就要在此处将我办了吗?”
  “若是他来了, 说出的话与太子殿下的猜想不一致, 太子殿下又要怎么说?”
  我心中明白这些话都只是在装腔作势,我与怀信并未对好下棋这方面的说辞,我先前不过是逼着他隐去了我从楼上跳下醒来后的种种怪异行为, 却从未想过谢言这般老奸巨猾, 诡计多端,硬是将我逼进了死胡同。
  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凑巧的事情,仇云清不可能在与我长得一般无二的同时,又洽好有我这般怪异暴躁的坏习惯, 我观他其人,应是性子恬淡温顺, 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出格之举。
  我心里清楚这些诡异的巧合发生的几率甚小, 甚至不可能会发生。但是若它真的发生了, 那便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垂怜。
  上天给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 也让我有了报仇的资本, 如今若是真如我诓骗谢言的那般发展, 那便是上天要救我于水火之中, 免去我被狼爪摧残折磨的苦楚。
  我如今弱势得就如同被擒住双耳的柔顺兔子, 只能蜷缩起身子, 藏起满心的仇恨躲在角落,暗暗等待反扑的机会。
  谢言露骨的话语,令我想起了荒唐的过往。那些心跳的悸动,眼角沁出的泪花,哭得嘶哑的嗓音,温声柔语的轻哄,都成了色彩晦暗的梦魇,将我拖入无尽的深渊。
  我如今一想起当夜于床榻上的交.缠,便只觉得喉中反胃,有激愤的血液上涌,叫嚣着要从我的胸肺穿堂而出。
  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占了我的身子,拿走了我爹的机密,让我爹身首异处,却又假惺惺地在我死后做出珍惜我的模样,而我如今却依旧不是那人的敌手。
  我忽然感觉到累,是一种从心底涌起的困倦,只能低垂着头,深深地闭上双眼。若我的谎言被拆穿,谢言要如洞房那晚那样惩治于我,我便只能与他同归于尽了。
  可我手上并无任何称手的武器,力气在谢言面前也如螳臂当车,我要怎么办呢?
  我思考了良久,近乎陷于绝望,又从这绝望中生出瑰丽的颓靡之花,又忽而笑了。
  我只要杀死自己就好了啊。
  谢言定定地望着我,看着我的唇角绽放出灿烂的花,他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眉眼弯弯,像是将天上挂着的月亮放进了眼底。
  我记得我回封府的那夜,他寂寥地坐在长廊的扶拦上,轻风吹散他的乌发,月光亲吻他清冷的脸庞,他那双浅色的灰瞳映着淡淡的月辉,竟透着说不出的哀伤与惆怅。
  可我胸中却不起半分波澜,甚至也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在心里想,这么难过你怎么不去死呢?你应当下去给我爹赔罪才是啊。
  如今不仅是我在等待一个答案,谢言也是一样,他回到了中央的高位之上,星眸垂落俯瞰着脚下如蝼蚁般的众生,白袍与月色相皎洁,玉白的脸透出神像的朦胧与深隽。
  “太子殿下,仇公子的侍读来了。”
  “让他进来。”
  怀信进来的时候并未在天威之前露怯,反而举止落落大方,他路过我时,对我投以关切的目光,我此时已是穷途末路,又与他离得甚远,所有的情绪无法通过意念传递,只能讪讪地低下头去,自暴自弃地抚摸我长袍下的暗纹,抱着听天由命的颓废心态。
  若被拆穿了,便与谢言同归于尽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累了,现在只能写出这么多,大家不要嫌弃,晚点还会有一更,送个小剧场。
  第44章 “太子殿下看着好伤心啊”
  谢言冷然地端坐在高位之上, 举手投足间皆是出身皇室的优雅骄矜,不同于面对我时的慵懒戏谑,他对着旁人时, 又端起了太子的架子,神色冷漠又疏淡,姿态雍容。
  他锐利的凤眸将人看着的时候, 充满了不怒自威的强烈压迫感, 胆小的人光是被这样的眼神看着, 恐怕经不住就要哆嗦起来。
  “你可知你家主子下棋时有何习惯?”
  他说起这话时, 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看了怀信一眼,那目光带着打量般的审视,又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苍白的右手搭在檀木扶手上, 薄薄的皮肤透出几缕青蓝色的血管, 给他添了几分诡异的病气,像个热衷弄权的病态美人。
  怀信在这般充满压力的凝视下,忍不住想要回头来看我,他的肩膀刚要转到我这边, 谢言的话便立刻阻止了他的一切举动。
  谢言的语气冷得像冬日里悬挂在瓦檐上的尖锐冰锥,光是触碰到便能让人感到锥心蚀骨的寒意, “别乱看, 好生回答。”
  他如今甚至都算不上是出声恫吓, 甚至话语里也没有任何威胁的字眼, 但这一切就是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忍不住双腿发颤。
  如霜般冰冷的神色, 微微蹙起的剑眉, 抿得平直的薄唇, 暗潮汹涌的冷声询问, 这一切足以将怀信吓得头脑发懵,手足无措,怕是一股脑把命都可以交代在这里。
  我观他连膝盖都抖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只能在心里叹出一口气,忍不住摇摇头,看来怀信这边是怎么也指望不上了。
  “太,太子殿下,”兴许是真的被吓到了,怀信就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腿一软就这样直直地跪了下去,“我,我家,公子下棋时确有个坏习惯。”
  “这个习惯虽不好,但是也没严重到要被治罪的地步,希望太子殿能下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公子这一次吧。”
  我不禁有些感怀,怀信此时明明被谢言兴师问罪的态度吓得脸色发青,两腿战战,却依旧忠心耿耿,一心只为我着想,担心我会被太子责罚,还试图帮我开脱罪名。
  “是何种习惯?”
  听了怀信的话,谢言的面上并无浮现半分惊讶的异样,他神色淡淡,端得是成竹在胸,拿着的是十足的把握。
  毕竟有我那般粗野蛮横习惯的人是少之又少,更何况,现如今的贵族子弟皆讲究文雅端庄,哪里会有人跟我这般没品耍赖?
  而仇云清既是才貌无双,又是性情温和恬静,不论哪方面,都在这些选拔的公子哥里一骑绝尘,就更不可能有这样的坏习惯。
  所以谢言才会对这出现的小小变数并未放在心上,只想赶紧将事情了结,让我输得心服口服,一败涂地,不要再做强辩之举,将我封九月的身份给钉死,好问心无愧地对我一番磋磨。
  “那怀信给太子殿下展示了公子的小习惯之后,希望太子殿下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家公子。”
  怀信到了这个时候,一心还是向着我,甚至试图跟谢言讨价还价,免去我的责罚。
  “他自有他的惩处。”
  谢言说到这里,狭长而冷厉的凤眸将我死死盯着,灰败沉寂的瞳仁忽然染上一丝兴味,他将目光悠悠地落在我的唇上,随后往下又细细在我脖颈处逡巡,像是掌握柔弱兔子命门的猎鹰用眼神巡视自己的领土。
  怀信听了这话,面上立马露出沮丧的表情,他回头将我看了又看,长叹出一口气,嘴里小声嘟囔道,“分明不是多大的错处,为何要这般与我家公子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