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曹昂不知道为何,越说越觉精神振奋,好似先前的鼓声与呐喊,都已让他一腔热血沸腾,也无比庆幸,父亲领着这个征西校尉的官职,便必定是征讨西方长安最重要的前锋。
  刘秉深吸了一口气,振声应道:“着吕布、张辽,于凉州出兵,封锁董贼去路,绝不可令其逃遁。”
  “着孙坚、刘备,择人留守荆州,另出将领自武关突袭关中,为朝廷大军策应。”
  “着曹操自函谷关先行出兵,为前锋攻打弘农,破除戍守敌军!”
  三人整齐划一的声音,响了起来:“是!”
  哪怕这三路兵马,并不在洛阳阅兵的方阵中,并不在天子的面前,却毫不影响,这三路兵马的所在,因此刻的点兵,而被告知于在场的所有人,也让本就已经沸腾振作的士气,又一次被推向了高峰,仿佛要随同那马踏飞燕之势,直冲云霄而去。
  当他们抬头,向那高处大坛望去的时候,也看到的是愈发激动人心的一幕。
  陛下又一次拔剑在手,像是在向着面前响应点将的将领发出一句最后的号令,又像是遥隔千里,向着董卓发出了一句最终的宣战。
  “传令,整军!出兵!”
  对这座平乐观来说,打从汉明帝将它修建起来到如今,只有天子在此校阅兵马,只有天子为出征的将领送行,在高台上目送着士卒远去,但这一次不同。
  陛下如同来时那样按剑而行,一步步在华盖与官员的护送下走了下来。
  在高台之下,已有人将一匹神骏宝马牵了过来,虽不如赤兔一般能当一句“马中赤兔”,可当陛下翻身上马的时候,威严的君主自与这宝马成为了出征的一体,让士卒之中又发出了一声欢呼。
  闻鼓而进,闻金则退。
  于是在此刻,战鼓又一次咚咚擂响,伴随着一声拉长的口令。
  “出兵——”
  出兵!
  一时之间,整个洛阳都热闹了起来。
  校阅兵马的场地位居洛阳以西,并不在城中,但一想到此行是要收复关中,让天下不再如此荒谬地有着两个皇帝,让陛下成为这唯一的君主,洛阳的百姓又怎能不在秋收前暂时的农闲里蜂拥而至,希望能目送着陛下的出征。
  以十万石为数的军粮,也随着一辆辆木车行动了起来,向前方运去。按照陛下与荀彧商讨的计划,这些军粮将会先一步抵达函谷关,咬着前锋的行军,赶赴弘农前线。
  骨碌碌的木轮,踢踏的马蹄,还有士卒仿佛并不怕口干舌燥的鼓劲呐喊,汇聚成了远比鼓声还要分明的进军信号!
  若是声音能够无休止地向前传递,它必定能越过函谷关,直笼罩在关中的土地之上,宣告王师到来!
  不过……
  这委任曹操为讨贼先锋的敕令,已经先一步送到了这位征西校尉的手中,也让他眉眼一振,大笑出声:“好,好!”
  “子孝!子廉!听到了吗,陛下有令!咱们与那董贼麾下的徐荣纠缠数月,去岁也是这混账玩意,把我们拦截在了虎牢关外,让陛下自己先杀回了洛阳,现在找回场子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被他大声呼喊的曹仁曹洪,都是与他同宗的悍将,又岂会不明白这前锋的意义,一听曹操的话,顿时就一改先前待命的状态,各自操着武器站了起来。
  “何止是找回场子!”曹洪声如洪钟,“最好是能直接杀奔到那董卓的面前,把他的脑袋送到陛下的面前。”
  “哈哈哈正是。”曹仁应声了一半,忽然目光一转,望向了远处一支摇动的小旗,连忙提醒道,“大哥,有军情!”
  曹操笑意骤敛,大步向着那快马执旗的身影走去,直到一把扶住了跳下马来的信使。“何事相报。”
  那信使连忙开口答道:“回禀校尉,弘农方向,有大批兵马异动,正向函谷关而来。”
  弘农方向兵马异动?曹操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以和对方交手的经历来看,徐荣不像是这么莽撞的人。他先前因粮草供应不足,都不得不退向了西面,怎么会突然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又一次赶赴函谷?
  曹操眼中一闪,握住斥候臂膀的手猛地发力:“是徐荣有异动,还是董卓?”
  这其中,天差地别!
  第122章 (二更)
  若仅仅是徐荣动了,因这绝不是个出兵的好时候,他就更像是来打探函谷关一带守卫情况的,打探他曹操有没有放松了对此地的戒备。
  作为应对,需要即刻以一路兵马将他打退回去,防止他过早发觉陛下全力出兵,转头给关中通风报信。
  若是董卓呢?
  自曹操戍守函谷关以来,便时常尝试将自己代入董卓的视角,揣测他会如何做。
  此人能自边境小将,一路成长到威慑朝堂的权臣,怎会身处困境便坐以待毙?那这困兽之斗,会从何处突围,就显得尤其重要。
  唯一的胜算,就在陛下放松了对洛阳的警惕,大举来袭,一举夺回中央,重新清洗棋局!
  此刻的董卓必定不知,陛下已在洛阳得道多助,军粮盈仓,或许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抉择。
  那这就与徐荣领兵来袭,情况截然不同了,应对的方略也大有不同。
  纵虎归山,无异于杀人放火。必须即刻告知陛下实情,随后,令朝廷大军在恰当的时候全数出动,把董卓的反扑正面击碎!
  ……
  那被曹操抓住的斥候犹豫道:“这……这我们不知。”
  他们还真没想到,会从曹操的口中问出这个问题。
  “把你们看到的情况,详细说来。”
  曹操心知,此事还真怪不得这些斥候。
  他有此猜测也未向陛下汇报,以防影响其余各处的布局,这些斥候也没得到他的命令,如何能知其中利害。
  何况,董卓若领兵突进,难道会大老远地就挂起了旗幡,宣扬自己要上门了吗?这和提前告知洛阳他要来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只有可能是秘密增兵,人在军中,忽然跳出。
  斥候答道:“弘农的麦田提早收割了,连带着弘农杨氏等各家都被抄没,随后,徐荣点兵出击,领兵向东而来。但具体有多少人,又有没有董卓在队中……我当真不知。”
  提前秋收,抄没家产?
  曹操拧着眉头,满腹思量。
  这可当真是越听越像破釜沉舟之举,也让董卓亲自带兵到来的揣测,越发有了说服力。
  但身为函谷关的守将,身为陛下回到洛阳以来还未能立下功劳的将领,他不能把这种“可能”“揣测”,送到陛下的面前,让陛下来做这个判断。
  “大哥何必为此事发愁,我领一队精锐佯装斥候,杀近那徐荣大军附近,探听虚实不就行了!总好过在这里猜。”
  “你说得对!”曹操听到曹仁这因人够年轻而发出的大胆建议,非但没劝阻,反而将那两条粗重的眉毛往上一扬,抬手指向了他,“时间不等人,陛下又将至函谷关,我们必须速速派出一路精骑前去会一会这路大军!”
  “但是,不仅仅是你去……我也去!”
  “大哥你!”曹仁脸色一变。
  他不是因为曹操的决定而变色的,是因为——
  他和同在此地的其他人都看到,曹操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自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匕,在松开了那斥候后,左手抓着自己的胡须,右手快狠准地举刀划了过去。只短短数息,就已将那一向打理齐整的胡须,破坏得七零八落。
  曹操却浑不在意自己这形象突遭重创,朗声笑道:“哈哈哈哈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富贵人家有水有各种齿梳可用、精心打理的胡子,与那斥候所有,是相同的吗?既要扮个斥候,就当这胡子没了也好。再倘若那徐荣与董卓瞧见我,也需让人认不出一些!”
  现在胡须已去,便没了这么多顾虑。曹操喝道:“我们走!”
  “可是,大哥……”
  曹操两眼一瞪:“你是将军我是将军?再在这里多话,不仅叫大哥,叫大伯爷爷都没用,给我好好留守在这里算了。”
  曹仁:“……”
  啊,那倒也不用在这里加辈分。
  “我没意见了,这就走!”曹仁再不多言,又往曹操脸上多看了两眼,发觉大哥这对胡子动手,果然是改变形象的最好招数。
  等再把那斥候的衣服往上一套,就更与先前的形象南辕北辙,联系不到一处去了。
  就是,这刚得到了陛下委任为前锋的诏令,就直接亲自前去刺探敌情,是否也太冒险了些?
  “可不冒险,又如何能知晓敌情?”曹操答道。“朝廷任我为征西校尉,委以前锋之职,是让我顺应大军开拔关中,又蹭一次陛下的名头的?再者说来……西凉军没那么蠢。”
  虽说凉州人大多只知莽撞一搏的形象,颇有些深入人心,但无论是董卓还是李儒都不是愚笨的人。哪怕是败于吕布手中的马腾韩遂,能做到割据一方,不可能全无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