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但张云涧不在她身边时从不睡觉,保持警惕是他的本能。
  所以只有那次在深渊底下,在他重伤昏迷中,她才第一次将自己的声音传达给了他。
  可她刚开口说一句话,他就惊醒了。
  “张云涧……”她轻声喊。
  少年侧了侧脸,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睫颤着,似乎要惊醒过来。
  黎星斓立即收声,手紧攥着,眼眶泛红。
  但张云涧没有醒,像是陷入了噩梦中,眉心紧蹙,惊悸难安。
  黎星斓松了口气,强闯入他的梦境。
  混乱,无序,寒冷,无边无际。
  大雪狂乱着,积雪已深埋至腰间。
  张云涧孤零零立在天地间。
  黎星斓以他的视角望去,风雪搅扰着视线,一个模糊的背影正逐渐远去,像是将他弃在原地。
  他想追上去,双腿却深陷在雪中,冻成一体。
  于是他持剑向膝盖砍去——
  “张云涧!”
  少年猛地回头。
  “黎星斓?”
  “……”
  “你在哪?”
  “……”
  “你还在魔渊,对么?”
  风雪肆虐,无人回应。
  张云涧握着她那把黑色的剑笑了笑:“好,我会找到你的。”
  第124章 出来“根本没有天门。”……
  魔气在大地上愈发肆虐。
  各大门派本就离魔渊不算远,更是首当其冲,只得各扫门前雪。
  有几处魔渊被阵法紧急锁住魔气,魔气暂得遏制,但更多的魔气无法驱散。
  魔修现身,引发整个修仙界的躁动。
  躁动中有愤怒也有不安。
  四大门派对魔修张云涧发出剿杀令,让天下所有修仙势力共同相应,齐心诛之。
  关于魔修的种种传闻也甚嚣尘上。
  每次魔修出现,都会引发血雨腥风,至少屠几座修仙者城才罢休。
  得上等门派庇护的大城,护城大阵强大,尚有自保之力,而那些次一等的城市,则危如累卵,惶恐难安。
  很多修仙者开始涌向大城,这使得各地传送阵价格飞涨至天价,一些大城不愿接收那么多低阶修仙者,索性直接关闭了传送通道或者城门,直接导致冲突事件频发。
  除此之外,对于此次魔修的猜测,真真假假,更是纷纷扬扬。
  群体的情绪需要宣泄点,凌天宗就是最好的载体。
  魔修出自凌天宗,乃凌天宗培养的天才弟子,凌天宗理应对整个修仙界负责。
  空日城应该城门大开,无条件接纳并庇护所有低阶修士。
  值此风口浪尖,凌天宗却毫无回应,空日城照样城门紧闭,护城大阵重重开启,只出不进。
  凌天宗的山门倒是如常,但也无人敢真上门去闹事。
  如宿常所说,以实力立足时,其他无关紧要。
  ……
  整个修仙界在短时间内混乱了起来。
  相比凡人来说,修仙者们强大理性,但在这种混乱中,他们却并不比凡人表现得更好。
  修仙者远不如凡人团结,各大势力一盘散沙,人人自危。
  上等门派的威望只是建立在实力之上,肩负的责任感与凝聚力,远不如凡人王朝。
  对凡人来说,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国。
  但对修仙者来说,我自飞升得道,便是天地覆灭苍生倒悬,又与我何干?
  在奉行丛林法则的修仙界,弱小活该被淘汰。
  因此,在一些被魔气蔓延到的地域,有些门派或开启阵法阻隔,或纷纷离开,本就自顾不暇,就更不会管地界内的凡人城镇了。
  凡人们并不知情修仙界的动荡,只知忽然之间群山褪色,绿水浑浊,天始终是灰蒙蒙的,连地里的庄稼也开始大面积枯萎。
  他们惊恐之下欲向修仙者求助,才发现这些他们顶礼膜拜的仙师早已人去楼空。
  绝望之下是更深的绝望。
  -
  向来人少的归无剑宗,难得一次性迎来这么多高阶修士。
  之前凌天宗等四大上等门派私下分析研究过,张云涧的行踪不定,但出现在各处魔渊时却有迹可循。
  他并非随机选择开启魔渊,而是循着一个大致方向。
  知晓规律,才能布局。
  若是推测不错,那么他最有可能将去的下一个魔渊,正是位于归无剑宗所在的蓝月草原的那一道。
  于是各大门派齐聚于此,准备提前布下克制魔气的阵法——九雷神杀。
  务必将魔头一举斩杀!
  只等了几天,却不见人影。
  这段时间虽然张云涧并未出现在任何一座修仙者城镇附近,也并未针对低阶修仙者发起过攻击,但修仙界却还是因他人心惶惶,动荡不堪。
  倒有不少心怀不轨的修仙者或妖修,在混乱中借机生事,杀人夺宝,再将罪行都推到魔修头上,使得整个修仙界的恨意愈发强烈而集中,人人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大魔头挫骨扬灰。
  所以关于张云涧的流言更多了。
  一会儿传他在这座城闹事,一会儿又说他在那座城杀人。
  真假难辨,喧闹是真。
  在归无剑宗空等了几日,九雷神杀阵也已布好,但张云涧始终没有出现。
  他们大眼瞪小眼,除了焦虑不安或者痛骂一顿,毫无办法。
  而且这次的合作也并不愉快。
  其他三大门派不免将矛头指向凌天宗,言其负有教化看管之责,却任弟子成了魔修,实在应当主要过失。还有人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责问凌天宗是否对门下弟子有意包庇,提前放出消息,才让张云涧许久不露面。
  凌天宗长老自然不认,于是双方唇枪舌战。
  苏一尘与宿常都不在归无剑宗。
  接到宗内长老传来的消息时,苏一尘才道:“看来我应该去一趟。”
  宿常颔首:“我也去。”
  苏一尘讶异了下,旋即笑道:“看来你被一位十七岁少年伤到,很是耿耿于怀啊。”
  宿常瞥了他一眼。
  “早知有今日,当初你应该让他死在执法阁。”
  苏一尘摊手:“我毕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也提醒过你,此子野性难驯,不服管教。”
  桀骜不驯,分明是妖的通病,
  宿常比之张云涧,在某些方面也不遑多让。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一宗之主的。
  好在门派的管理要比凡人的势力容易得多,宿常又不爱插手常务,否则大概早出岔子了。
  宿常沉声:“我实在没想到他成长得如此之快。”
  “的确,短短时间,便达到了化灵期,这是九成九的人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成就,哪怕你我,也用了许多年,可见,他的天赋已是顶级,机缘却比天赋还要重要。”
  “不过——”苏一尘微笑,“机缘,心性,天赋,他只占了其二,到底太年轻,情欲不除,执念太深。”
  “执念?”
  “就是那个黎星斓。”
  “……谁?”
  苏一尘嘴角弯了弯,似是讥嘲:“你连那个凡人少女的名字都没记住?”
  宿常皱眉反问:“我为何要记住一个凡人的名字?”
  苏一尘无奈摇头,笑道:“她并不是一般的凡人,她很聪明,心思很多,只怕连我也骗过。”
  他轻叹:“当初我让她去说服张云涧进秘境找天门,你还不认可,总觉得应该亲自出手驯服这头小野兽,到头来,能拴住张云涧的,还是只有这一条链子。”
  宿常眉头下压,目光显得晦暗。
  片刻,他才淡淡道:“你这个办法一看就是饵,除非他是傻子,否则不会相信。”
  苏一尘胸有成竹:“不,即便是假的,他也会信,这才叫做执念。”
  ……
  据说不止一个魔修。
  有人声称在蓝月草原的魔渊旁又见到了一个魔修,还是个貌美少女。
  问其下落却不清楚。
  有人说被归无剑宗的无情剑尊就地斩杀,也有人说她穿过剑域逃入魔渊不知所踪。
  看来魔修是倾巢出动,修仙界真要大难临头了。
  这个消息不知真假,却莫名其妙不胫而走,成为阴云在所有人心头笼罩,压得人沉闷窒息。
  蓝月草原魔渊上方的剑域中,飞出一丝剑气。
  明尊自暗室中睁开眼,那细如发丝的剑气在她修长指尖听话地缠绕了两圈,没入体内。
  她眼底兴味盎然。
  当年她的那个孩子,竟然没死,还长大了。
  他同她一样会用剑,又同他父亲一样成了魔修。
  是巧合么?
  或者,这难道是冥冥之中她剑心最后一道需要斩断的心劫?
  噌——
  一声清脆悦耳的剑鸣。
  命剑凭空浮现,在暗室中像一道光一般极快地飞了几圈,又重新回到她身前。
  剑身蓝金色,十分漂亮。
  明尊抬手握上去,霎时一股昂然凛冽的剑意发出,无数剑气发丝般缠绕交错,以她为中心形成剑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