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闲适流淌在轮船的每一处角落,如果忘掉这是场一不留心就会没命的游戏,将会是很美妙的回忆。
  伊赫乌蒂倚在船舷上吹着海风,一只海鸥大胆地落在了她的手边,大约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祥和气息。
  用手指逗着鸟,伊赫乌蒂想起了她在古大陆的时光,万众膜拜,万人信奉,如此遥远,如此荣耀。
  身后的脚步声惊走了海鸥,不等伊赫乌蒂回头看看是谁,松子酒般的女声响起了:“介意我在这里待会儿吗?”
  “请便。”她说,身穿白色和服的女人靠了过来,眉眼似大和抚子美丽柔和,瞳孔中却闪烁着迷人的危险。
  “在看海?”和服女人问。
  “在帮船长警惕前方是否有冰山。”人设【性格外向】的伊赫乌蒂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开着玩笑,就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
  幸运的是,和服女人知道泰坦尼克号:“有你在,幸运之神应该会格外眷顾我们,不会让轮船撞上那么可怕的冰山。”
  简短的几句交流后,和服女人主动结束了这场邂逅。她转身走向船舱,脚上的木屐踩在甲板上,如同一串悦耳的音符。
  这是一个玩家。
  通过对话,伊赫乌蒂确定了和服女人的身份。好了,现在可以确定拉莱耶号上不止自己一个玩家了,但愿这场游戏不是生存局——她不想杀人。
  为了庆贺远航的第一个夜晚,船长和船长夫人在一楼大厅举办了舞会。
  身材魁梧的他挽着体格同样健硕的妻子,在万众瞩目中走下楼梯,左手端着高脚酒杯——或许不该说端,他的手法更像提着条刚打捞上来的鱼。
  达贡弗坦,这是船长的名字,弗坦夫人则是叫做海德拉。
  他们都不是贵族出身,据说曾经只是个渔民,不知怎么发了笔财,投资了拉莱耶号,还结识了史蒂芬斯公爵,于是就成了有地位的人了。
  因为常年漂在海上,弗坦夫妇身上有股咸湿的腥味,像放了几天没有处理的带鱼。许多人因此而不喜欢他们,但在拉莱耶号上,这种不喜欢被海风吹散了。
  挤成一团的香水味很好地盖过了弗坦夫妇身上的味道,达贡站在圆台上祝词,然后和着音乐声和海德拉跳起了别扭的舞。伊赫乌蒂看到史蒂芬斯夫人对他们的舞姿嗤笑了一下,看来她心底也不太看得上这两个弗坦。
  一心二用地搜集着信息,伊赫乌蒂眼珠一转,又看到另一个“熟人”,在一众礼服中格外显眼的和服女人。
  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明亮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了厚厚的阴影,看上去颇为寂寞。
  察觉到伊赫乌蒂的目光,女人的眼睛微微一转,里面流动着十分动人的光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汇聚,对方又眨了几下眼睛,唇角勾着没有温度的笑容。
  音乐声中止了。
  弗坦夫妇跳完了开场舞,下面坐着的男男女女滑进了舞池,衣裙摆动,旋开一朵朵五彩缤纷的花。
  拒绝了一位男爵的邀请,伊赫乌蒂再去看那位玩家时,对方已经不见踪影。
  又有几只手伸了过来,同样地拒绝后,她感慨着这游戏的npc居然也看脸下饭,起身离开了座位,贴着墙壁溜出了大厅,走到了一片星光之下。
  狂风呼啸着吹来,伊赫乌蒂按紧了头上的帽子,望见了远方的乌云。
  它们吞噬着璀璨的群星,酝酿着风暴和巨浪,汹涌地朝着拉莱耶号扑来。
  暴风雨就要来了。
  顶着大风走到船边,凝视着变得躁动的海水,伊赫乌蒂拉了拉外套。
  希望船上的人都能平安度过今晚。
  第2章 印斯茅斯的阴影大和抚子
  刺耳的警报提前结束了今晚的舞会,匆匆出去的船长又匆匆地赶了回来,让所有乘客都待回自己的房间里,不要随便外出,更不要到甲板上去。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刚刚还在欢庆的人们纷纷往居住区跑,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惊慌。伊赫乌蒂避开了人流,想悄悄地留在上面——她预感到“房间外面”会发生重要的剧情。
  “小姐。”船长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对她微笑道:“您应该回自己的房间去。”
  “我想拿瓶蜜酒,好在一个人的时候壮壮胆。”伊赫乌蒂说,伸手越过肤色偏青的船长夫人,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子。
  这个动作让她们贴得很近,她因此看到了对方胸前的黄金饰品。
  “很漂亮。”伊赫乌蒂赞美着那枚章鱼形状的胸针,眼睛一斜,又注意到了船长夫人的脸颊两侧,有两道不寻常的疤痕:“这个动物是你们弗坦家族的族徽?”
  船长夫人低头看了自己的胸针一眼,笑着将它取下来:“算是吧,如果小姐喜欢的话……”
  多出了一对翅膀的章鱼停在伊赫乌蒂的眼前,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双眼凝视着她,如同神在审判某个子民。
  “谢谢。”她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作为交换,这个送给您,感谢您的慷慨,夫人。”
  将章鱼胸针放到口袋里,她快步走下了楼梯。
  居住区里十分热闹,这些贵族或是富豪们并没有好好地待在安全的房间内,三三两两地在走廊上抱怨着这场风暴。
  伊赫乌蒂在拐角处看到了史蒂芬斯夫人,安妮却不和她在一起。
  “不是说这几日都是好天气吗?”史蒂芬斯夫人将手里的丝绸折扇摇得飞起,驱散着根本不存在的热意:“真是晦气。”
  航行的第一晚就遇到风暴,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伊赫乌蒂知道,真正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
  轮船突然重重地颠簸了一下,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上面的脚步声更嘈杂了,水手们在甲板上奔波,船长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遥遥传来,指挥着他们去堵住某个地方。
  “不,不会,”有个胆子小的妇人带着哭腔说道,“不会是船底漏水了吧?”
  话音才落,船身朝左边猛地倾斜了一下,伊赫乌蒂及时贴住了墙,才没有像史蒂芬斯夫人那样摔到地上。
  走廊顿时乱作一团,哭声和尖叫声不断冲击着伊赫乌蒂的耳膜,轮船却没有再倾斜了,停在了约二十度的位置。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船长从楼梯上下来了,仿佛刚在海底游过一圈似的,浑身都往下滴着水。见乘客们都一窝蜂地站在走廊上,他生气地敲着楼梯扶手:“通通回到房间里去!”
  因为愤怒,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在一瞬间小得吓人。
  伊赫乌蒂将船长达贡弗坦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和他的夫人一起。
  船身在缓慢地恢复平衡,走廊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她这个玩家,还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花架或花瓶后面,探查着情况。
  就在伊赫乌蒂犹豫要不要像npc们一样回房间时,第二个任务终于姗姗来迟:
  【度过(漫长的一夜)】
  她果断地钻进了房门,不在外面作死。
  今夜的风很急,雨很大,浪也够高。
  称得上“宏伟”的拉莱耶号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如同一片脆弱的树叶,被一个又一个浪头推来推去。
  看着玻璃窗上的盐渍,伊赫乌蒂很想用睡眠来快进夜晚,无奈左手边的邻居一直在惨叫,有时还会尖声质问着丈夫他们会不会淹死在海里。
  不会。伊赫乌蒂回答着她,除非所有的玩家都死了,这艘船才有可能彻底沉没。
  和左边不同,右手侧的房间相当安静,静得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
  伊赫乌蒂对这位镇定的邻居产生了好奇。
  朝着右侧的墙壁走了几步,屋内的光线忽的一暗,紧紧锁住的玻璃窗被狂风吹开,“哐当”一下碎了满地。
  细密的水珠、咸腥的海风,还有几声似有若无的诡异叫声,在一瞬间朝伊赫乌蒂扑来。
  她被糊到眼上的水汽迷得睁不开眼,却也知道这风很不寻常,马上蹲下身,在滑湿的地板上侧滚了几下,躲进床底。
  轻轻擦掉脸上的雨水和海水,伊赫乌蒂在昏暗中睁眼。
  一条蟒蛇般的东西从窗口挤了进来,垂在墙上,海藻似的在风雨中飘动。
  伊赫乌蒂拔下了藏在腰后的小刀,其锋利程度大约可以勉强削一个苹果。
  “你身娇体弱,没有丝毫的战斗经验。”
  这是她在这局游戏开始之前,给自己定下的人设。
  伊赫乌蒂无声地叹气,算不上锋利的小刀在手指间转了转,腕部一个用力,便子弹一般地击穿了那东西的“头部”。
  “嘶——”它的顶部花朵似的绽开了一个小口,声嘶力竭地朝着攻击自己的人尖叫,声音如婴孩啼哭,在狂风暴雨之夜格外恐怖。
  走廊响起了走动声,有人要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了,事不宜迟。
  伊赫乌蒂利落地滚出床底,快步走到被自己钉在墙面上的蛇状物体前,用藏在床单下的尖刀割断了它的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