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邵轻云以为她还在怄气,便走过去,背对着单膝蹲在她身前:“上来。”
  沈以下意识就想拒绝,然而眼睛看到他宽阔的后背,直角的肩膀,没说话。
  被男生背是一种什么体验啊?她的内心忽然有点蠢蠢欲动。
  大小姐的字典里很少有犹豫这个词,一般想做的事,大概率都是直接做。
  做了决定后,她重重跳上他的后背,像要负气把他压垮。
  但她这只小麻雀并未怎么撼动邵轻云这颗树。
  他起身,手穿过她的腿窝,将她往上颠了颠。突然离地面好远,沈以紧张地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他稳稳背着她向前。
  沈以习惯了在他背上的感觉后,故意歪头,盯着他看:“是你先要背我的。你轻浮,还是我轻浮?”
  她嘴里葡萄味儿的甜酒精气息扑上他的脸颊,钻入他的鼻息。
  他目视前方,说:“我。”
  第35章 慕强心理自救者神助,沈甜甜。
  沈以满意一笑,醉意上头,继续问:“今天吃饭时候,我说你在追我,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他终于看她一眼,“那你呢,还在生气吗?”
  沈以停顿片刻,就听邵轻云再次说:“沈以,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道歉。
  他只是道歉,不说原因。因为他还无法坦然地让她知道,那晚的一句口不择言,其实源于他燃烧在心里的嫉妒,并非对她的折辱。
  人总有口不择言的时候。就算他这样思考速度极快、礼貌镌刻于心的人,也不能幸免。
  沈以轻轻咬了下唇,终于说:“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所以没关系。”
  二人不再交谈,安静走在月色朗朗的琴山路上。邵轻云专注走路,避开每一处结冰的路面。
  “邵轻云,你怎么知道孟圆她们的电话号?”
  “神通广大。”他望着前方,随口一说。因为背着人上坡,他的气息不算稳,散漫但自信的话语穿过冰凉的冷空气,比平时更清冽好听。
  沈以又开始心猿意马,他连不经意流露的喘息声也好听。可惜他跨栏的时候人太多,没怎么注意,不知道更加剧烈的运动后,气息更加不稳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更好听……
  回过神来,沈以立马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打住”的手势。
  虽然已经决定原谅他,但有些话也要自此开始说清楚。
  “邵轻云,我知道我们不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觊觎你,我只是图你会讲题还不收钱。”
  邵轻云没说话。
  沈以轻轻舒一口气,坦白告诉他:“你好像在救我。”
  “是你自己在救你自己。”邵轻云说。
  沈以眼眶微微发热。
  “我能救成功吗?”
  “你相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侧头看向她,目光专注,笃定,夹杂着丝缕温柔的光,“自救者神助,沈甜甜。”
  沈以呆呆地坠入他眼眸的深海。
  既是因为他那句鼓励,又因为他最后三个字。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小名,用常让她心尖颤动的嗓音。
  这时,一道尖溜溜的长啸破空而起。
  他们的背后,楼宇之间,烟花倏然冲上漆黑的夜空,灿烂绽开,未及熄灭,新的烟花已经升空。
  刹那间,夜空闪烁不断,明明灭灭的光落在二人脸上。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了。
  “新年快乐!”沈以凑近他的耳朵说。
  邵轻云躲避不及,她的气流和声音近在咫尺地灌入耳朵。
  原本在冬夜被冻红的耳廓,更多了一种灼热感。
  他喉结无声滑动,也说:“新年快乐。”
  到了家门口,邵轻云把她放下去。远处的夜空绽开更盛大的烟花,沈以向前跳了两下:“哇!好看……啊!”
  是她兴奋忘形,一脚踩到一块结冰路面,邵轻云上前拽住她,却也不得不踩上冰面。
  两个人姿势古怪混乱地一起滑到,落地前一秒钟,邵轻云预判了她跌倒的方向,伸手护住了她的头。
  沈以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感觉太阳穴有温暖坚韧的触感。邵轻云收回手先起身,再把她拉起来。
  沈以心有余悸地怕了拍屁股,不经意看到邵轻云手背一道血痕。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水泥台阶,那是自己的头刚刚重重磕到的地方。
  她不管不顾地抓起他的手,眉头皱起焦急的小沟壑。
  “啊,没事吧?”
  “没事。”邵轻云缓缓抽回手。
  “不好意思,是我太蠢了。”沈以懊恼。
  本以为邵轻云会玩笑或者安慰她几句,没想他莫名其妙说:“想让我原谅你吗?”
  “嗯?嗯,当然。”
  “那答应我一件事。”
  沈以流露几分警惕:“什么事?”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穿秋裤,行不行。”
  沈以嘴角抽了抽。
  她不穿秋裤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吗?怎么所有人都变着法的批判她。但邵轻云说出来,和张于蓝说出来相比,更让她觉得内心复杂,波澜涌动。
  “知道了知道了。”她仍然看着他的手背,“你可以自己消毒吗?会自己包扎吗?”
  “比你会。”邵轻云淡定道。
  沈以吃瘪,迈上自
  家的台阶,触动膝盖大片淤青,眉头不经意一蹙。
  邵轻云说:“张于蓝给你买那个喷雾不错,回去自己再喷点。”
  “知道了。”
  她打开厚重大门的密码锁,转头看到邵轻云还在。
  “我明天还能去你家学习吗?”她期待地看着他。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目光一直望着她:“早点过来,我会做早餐。”
  “好!”
  *
  元旦放两天假,沈以以要学习为理由,拒绝了孔令仪带她出去玩的提议。
  孔令仪对沈以的转变感到不可思议,自从邵轻云开始给她补习后,沈以的成绩突飞猛进,连整个人都变得沉稳懂事许多。
  这下她真的相信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而在邵轻云家学习的沈以,度过了特别开心的两天。
  两个人把话说开后,关系似乎也更上一层台阶。
  他们还是选择在客厅学习,在地毯上相对而坐。因为面对面讲课更方便,对沈以来说,也更容易偷偷欣赏美男。
  沈以乖乖做完一整套卷子,看了眼他旁边一摞厚厚的书籍,他正摊开其中一本专注阅读,一边用电容笔在ipad上做笔记。
  之前沈以学习,还误会邵轻云总是在她旁边玩ipad,后来看过才知道,那是他学习的方式,各个学科分门别类,随便点开数学的页面,他做过的题她往下划都划不完。每道题旁边还附着简洁的标注和心得。
  她曾以为他是天才,像电视剧里那种随随便便就得第一名的学霸一样,毫不费力气。可跟他一起学习,看过他超乎常人的专注和努力后,她觉得一切光环都是他应得的。
  不管他研究什么,都必然会对人类做出贡献的那种。
  她着迷地看着他思虑的模样,想,他的智慧,他的向上,其实比他的皮囊更有杀伤力。
  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她有慕强心理,但本质上,是想像他一样向上,和他势均力敌一同成长。
  而今天,她发现他又在拓宽知识的边界。
  沈以扫了眼那些书籍上的名字,好奇发问:“你不是以后要学生物吗,为什么在看中国法律?”
  “有些事不明白,了解一下。”他眼睛也没抬道。
  沈以想起,万峥第一次来这里学习时,他轻而易举点明万峥在父亲工伤赔偿中的疏漏。
  她曾认为他是功利的,只权衡利弊后投入对自己有用的事上。但他明显是理科,现在却在看那么多厚重枯燥的法律条文。
  能做到这样的,只能是因为他喜欢、感兴趣吧,只有这样解释得通。
  于是沈以问:“如果你更喜欢法律,为什么还要学理科?”
  他盯着书页沉思片刻,告诉她:“生物,是我小时候的理想。”他看着她懵懂的目光,还是多说了一句,“也是我妈的期望。”
  更准确的说,是父母去世前,他的理想。
  从小他对世间万物就有种探究欲和好奇心,开始是对生物多样性感到不可思议,后来是对于基因、细胞感兴趣。生命的存在本身非常奥妙,高于他对宇宙的求知欲。他想要深入研究,生物究竟从何而来。
  这是一种理想化的理想。后来经历了足以毁灭他人生的现实打击,他渐渐淡忘了那些缥缈的幻想,而是常常在思考,大量资金涌入房地产市场的恶果,金融业与实体经济失衡的关系。为什么最底层在维权的人,明明那么简单的诉求,却很难得到真正的满足。
  他渐渐想去寻找这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