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但她仰着头,昂昂烈烈,目光毫不闪躲。
  片刻后,有一双手臂搭上了沈以的肩膀。
  沈以转过头,发现是张于蓝,后面还跟着紧张操心的尤静。
  “我也觉得你们挺没意思的。”张于蓝扬扬下巴,看向胡家烁,“把东西还给人家。”
  胡家烁刚被人道德审判了一番,心灵正在茫然麻痹中。一脸僵硬地将本子放在赵子非桌面上。
  万峥忽然转身,一把踹开拦路的桌子,整个人由内自外爆发出一种烦躁,踢踢踏踏出班门去了。
  周遭嗡嗡的声音重新回到了沈以耳朵,结束对峙后,她像失去了全部力气。
  赵子非对她们说了声:“谢谢。”
  沈以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张于蓝甩了甩马尾,说:“刚刚算错了,那就26个吧。”
  沈以回头看她一眼:“姐姐,你还蛮幼稚的。”
  张于蓝嗤笑一声:“那咋了?”
  沈以坐在座位上缓神。胳膊忽然痒丝丝的,她转头,看到隔一个走廊的孟圆,手里拿着创口贴,腼腆地看着她。
  “那个,你鼻子那里好像擦破皮了。”
  她说完,沈以就感觉鼻侧火辣辣的。
  “我看不见,你给我贴一下。”沈以自然而然朝她仰起脸,睁着大眼睛直直看她。
  孟圆也没见过使唤人这么顺嘴的大小姐。
  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动作轻柔地帮她贴好一个海绵宝宝卡通贴。
  完事后,沈以对她灿烂一笑:“谢谢哦。”
  *
  那天晚上,有罕见的红色超级月亮。
  沈以步行爬坡走到家门口,月亮升得正高。
  那么大,那么圆,好似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沈以索性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盯着月球上清晰可见的环形山发呆。
  孔令仪还没有回来。
  她说因为其他事,耽搁了回国。
  沈以当然是失落的。她感觉自己从来不是任何人心中no.1,沈克斌也就算了。孔令仪,她心中的第一位是她自己。
  她是有才情的人,创作和自己温柔外表不同的大胆先锋画作,行事也总是按自己的心情来。爱上有妇之夫,虽说是沈克斌隐瞒套路她在先,但她不顾世俗眼光,说结婚就结了,激情褪去,说离也就离了。现在又开始了单身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沈以在别人口中知道身世真相后,也曾为母亲的选择不齿。可有什么办法呢?事情早已经发生且过去了,而她是她唯一而永恒的妈妈。
  沈以不觉得天底下的母亲必须无条件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只是从小看过那么多对比,她便越来越贪心。
  就像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多想倾诉给孔令仪,想听孔令仪夸她做得对,或者告诉她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但她回到家,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每天晚上,她站在门口将钥匙插进锁扣,都在暗暗期待,也许一开门,就能听到孔令仪温柔的话语声。
  于是她每天上楼,都会先到孔令仪的卧室看一眼,结果总是失望。
  今天,她没了期待,也懒得进家。只坐在外面和一轮月亮对望。
  邵轻云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沈以托着腮“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高深画面。
  沈以听到了邵轻云回来的声音,但她假装不知道。上次,他拒绝了她的礼物,不就是不相往来的意思吗?
  沈以可不是死缠烂打、自讨没趣的人。
  她目不斜视望着月亮,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句淡然的疑问:“你就没有一天,是干干净净回来的吗?”
  第17章 你安静点听说你是香港人?
  “我怎么不干净了?”沈以不满地直起身子转过头。
  她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心想这人居然主动跟她搭话。
  邵轻云的目光落在她的鼻子上。
  沈以摸了摸海绵宝宝创可贴。
  邵轻云自鼻息发出一声笑,自顾自打开家门。
  “邵轻云。”她叫住他,“你是不是找过万峥,之前。”
  邵轻云身形顿住,却没有看她,似乎也不准备答话。
  这时沈以忽然皱眉站起来,然后扭头看向一个方向。
  “有猫叫。”
  看起来有猫在附近这件事,比邵轻云的答案更加令她在意。
  因为她直接下了台阶,往上坡走了几步,进入一条狭窄的巷道。那是她家和上一户人家中间隔着的。平时经过的人不多,墙根的夹角处杂草丛生。
  她坐了那么久,小猫只叫了一声。像是一个用尽力气却仍然虚弱的求救。
  沈以打开手机电筒,弯着腰摸着墙根一寸寸找,一边“咪咪、咪咪”的唤。
  很快她在野而茂盛的墙根植物中找到了小猫。那是一只黑黄色的狸花猫,小脸瘦巴巴的,前左腿扭曲僵硬,伤口鲜红一片,触目惊心,沾染的到处都是,有干涸,有新鲜的。细看甚至还有蠕动的虫子。
  “天哪。”她慌了神,伸出手,又停下。她生平最怕虫子,大大小小都怕。那些虫子似乎牵动着她的神经,也一起蠕动,于是脑子嗡嗡发麻。
  “不像是从高处掉下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思索的男声。
  沈以转头,邵轻云高高大大立在她身后。他没有回家,居然跟着自己进了巷道。
  她顺着他的话想,琴山路上确实二层别墅多,这对于猫咪来说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你是说,它是被人……”沈以皱了皱眉,没能说出口,“那怎么办?你知道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知道。”
  邵轻云不知何时掏出一张纸巾,单膝蹲下来。
  “光。”
  沈以反应过来,忙把手电筒凑过去。
  邵轻云轻轻扒拉走小猫身上的虫子。沈以看了看二人,今天他们都只穿着校服短袖,没有外套。
  “我现在回家找块毛巾……”
  然而下一秒,邵轻云已经伸手将猫抱了起来。沈以发现他单手就能拢住一只小猫,细心避开伤口。
  他没有嫌猫身上脏,就靠在自己的校服上:“来不及了,山下就有宠物诊所。”
  二人匆匆忙忙带着猫来到诊所,好在还营业。
  医生拍完片子,告诉他们疑似被车碾压,小猫右前肢骨头完全稀碎,需要切除肩胛骨和右前肢。晚上先留在宠物诊所输液,医生让他们明天带去更好的医院做截肢手术。
  邵轻云付过钱,两个人将小猫安置妥帖,就一起回家了。
  他们打算明天上午一起请假,带猫做手术。其实是邵轻云先说他一个人去的,但是沈以不同意,表明自己才是第一发现人,必须要跟着去。
  在门口分别时,沈以借着路灯,看到他腹部位置,白色校服上的血痕和脏污。
  沈以忽然笑了。
  “邵轻云,你从来没有嫌我麻烦,你是装的对不对?是你偷偷做好事不留名,找万峥让他不要欺负我。你本来就是一个活雷锋,是不是?刚刚那个医生分明认识你,你家又没宠物,所以你经常救猫、救狗、救兔子啊?”她煞有介事地分析,笑眯眯道,“当好人就不要扭扭捏捏嘛。”
  他淡淡看着她,眼中分明藏着点笑意。
  在转身进别墅之前,邵轻云侧头对她说:“有的小动物经常受伤,落单,或者发疯,不救会伤人。”
  他莞尔一笑,彻底
  合上门。
  沈以摸着鼻子上的创可贴,狐疑而迟钝地反应片刻,什么动物经常受伤,落单,还发疯啊?
  *
  第二天,虽然他们提前找老师请假了,但沈以起的比平时上学还早。
  她惦记着猫咪的手术,一晚上没睡好,迷迷糊糊出了门,没看见邵轻云,反而发现面前的马路上堵着一辆车。
  她正愣神间,驾驶座车窗降了下来。
  “上车。”
  沈以揉了揉眼见,确认那张无死角立体俊脸,就是邵轻云。
  “你有驾照吗?怎么开车啊?”
  她探过身子看了眼,是沃尔沃油车,不是老头乐电车。
  邵轻云一副根本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别磨蹭。”
  她颠颠地绕到副驾,发现这车底盘很低,但进去后空间很宽敞,座椅也舒服。
  “你满18了啊?”沈以后知后觉问。
  “嗯。”他回应一声,熟练地挂挡启动,稳稳下山。
  “那你怎么才上高三?”
  “把安全带系上。”他注意着路况,轻描淡写解释,“中间休了一年学。”
  沈以马上联想到,他朋友圈里有一段密集的旅行照片。
  “为什么休学?”问完她才发觉,似乎有点唐突了。
  但邵轻云表情没什么波动,直接告诉她:“父母去世了。”
  沈以将上下唇抿成了拉链形状。
  两个人之间陷入静默,尽管他脸上并未流露分毫伤感。
  她看到他驾车时的松弛,立马换了个话题:“你才18,怎么开得这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