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铅笔的简单素描。
  一间书房,一个站立捧书的少年,对面是神态慈祥的老人,玻璃窗上是蜿蜒的雨水痕迹。
  她画得简单,甚至有些潦草,但栩栩如生,人物的五官都精准地突出了特点。能看出功力和灵性。
  不是刻板的描摹,更营造一种氛围,仿佛同时记录下了人物的感情,与她落笔时的感情。
  他的头上还画了一个语言泡泡,里面一串“@#¥%¥%&*+#”乱码符号。
  邵轻云没忍住笑了。他久久地看了会儿,将画压在了书桌的玻璃板下。
  *
  下午,风势和雨势都变小了。
  邵轻云联系人来帮沈以家装玻璃,两家别墅格局一致。玻璃的尺寸等细节都是邵轻云提供的。
  两个男师傅来安装时,他就一直在旁边,哪怕什么
  都不做,只是盯着。
  邵轻云环着手臂,靠在卧室靠门的矮柜上,沈以就站在他旁边。
  他没有看她,说:“画得不错。”
  “你法语说得不错。”沈以还给他一句夸赞,又补充,“哦,题也做得不错。”
  虽然她压根看不懂。但是觉得他字写得很漂亮大气。
  沈以又被打开了话匣子,追着他问:“你小名为什么叫阿肖?”
  还没等邵轻云解释,她又自顾自补充:“因为你的英文名字对吧?肖恩,小羊肖恩!”
  她自顾自的笑着。她是从他的微信名猜测的,香港人都有英文名,sean,肖恩,阿肖。
  “嗯。”邵轻云颔首,侧脸平静。
  沈以歪头盯着他,一动不动,目光灼灼。
  邵轻云终于回过头,看到女孩眼中热烈的“你问我呀”“你怎么不问我”的倾诉欲。
  他遂了她的心愿,虽然满眼不想深入交谈的样子,还是保持礼貌和耐心,问:“那你为什么叫沈甜甜?”
  第14章 杏仁眼不上厕所,别堵着坑。
  她不答,倒反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像少个字一样?”
  “有点。”邵轻云漫不经心道。
  “我本来应该叫沈以恬的,竖心旁那个恬,是爷爷给我起的名字。但是呢,我老爸找了个不靠谱的人办事,等整套资料全办完,他们才发现少了一个字。”沈以语调轻松,甚至带着调侃的意味。
  邵轻云微微侧目,看着她:“后来没有改回来吗?”
  “没有。”她耸耸肩,“可能他们觉得无所谓吧。”
  他彻底转过头来,望进她的眼睛。
  “那你呢?”
  沈以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有些发怔。
  “装好了!”
  窗户那边,师傅喊了一声。
  沈以回过神来,邵轻云已经走了过去。他认真检查了安装好的玻璃窗,等沈以付过钱后,两人一起送走师傅。
  邵轻云也要回家了。大门口,沈以她右脚尖点地向他致谢。
  邵轻云“嗯”了一声后,对她说:“六点半,过期不候。”
  沈以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下坡,开门,回了自己家。
  同款铁门嗵一声合上,沈以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明天早晨带她一起上学。
  沈以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慢慢漾出灿烂的笑容,然后一颠一颠蹦回家。
  *
  第二天,5:50的闹钟一响,沈以虽然困得五官皱缩,还是拼了命地坐起来。
  但她磨蹭臭美的毛病是刻在骨子里的,等左手拎着包、胳膊肘夹着保温杯、右手往头上夹最后一个发卡冲到玄关,已经是6:36。
  她习惯性想要穿那双最喜欢的银灰色运动鞋,没找到后才想起来,鞋被她的尊严扔在沈家了。
  当时只是一腔幼稚,想着不稀罕他们的钱,不再被他们拿捏。
  但其实很可笑,因为眼前还有满满一鞋柜,楼上还有她更宝贝的一大堆。
  最后沈以弯下腰,坦然地选了一双更贵的。
  生下来,就得养。
  既然给不了我爱,那就给我钱。
  没毛病。
  沈以快步走出家门,看到安然站在大门侧旁的邵轻云,松了口气。
  听说他们这种极端优秀的人,不仅自己自律、守时,还反感别人迟到。
  于是沈以马上立正,态度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您久等了。”
  邵轻云没有理会她的阴阳,只是扬了扬下巴,说:“鞋带系好。”
  “哦。”她听话地蹲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沈以站起来,笑嘻嘻做出一个冲锋的姿势。
  “出发!”
  邵轻云望进她亮闪闪的杏仁眼中。莫名想起那个台风暴雨夜,女孩抬起头来,眼底一片哀伤可怜。
  而此刻,那明媚的眸光里看不出一丝一毫忧郁。好似那些黯然只属于黑夜,新一天的太阳升起来,她就依然是那个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精力旺盛的女孩。
  他移开视线,骑上车,她熟门熟路跨上车后座。
  上次是爬坡,这次是下坡。
  邵轻云没踩刹车,自行车一溜烟冲下无人的柏油马路。
  背后传来“呜呼”一声欢呼和“咯咯”两声笑。意料之中,她很喜欢。
  清晨凉爽的海风扑面而来。台风过境后天色依然阴沉,可沈以觉得舒爽无比。
  她想,也许邵轻云的后座是个有魔力的位置。
  不然怎么每次她坐上来,都自然而然开始快乐呢?
  那天早晨,青中校园门口,路过的学子震惊地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向来独来独往的学神邵轻云,后座载了一个女孩。
  有人认出来,那女孩是这学期刚转来的插班生。高三黑榜第一名。
  到了学校后,沈以从车座上下来,对邵轻云说:“做人要有头有尾。邵轻云同学,晚上教学楼门口见哦。拜拜!”
  她将手中的包甩在背后,脚步还有微微地不自然,背影却看起来轻松洒脱。
  邵轻云看她离开,转身推着自行车走向车棚。
  *
  下了早读,沈以趴在桌子上补眠,让赵子非吃饭时随便给她带点什么。
  睡到一半,她突然想上厕所,于是迷迷瞪瞪走出教室。
  男厕所和女厕所是门对门。
  她在经过男厕所时,忽然听到“赵子非”三个字。
  他不是去吃早饭了吗?
  她瞬间清醒了一半,倒退几步,往男厕所里瞭,但是门太小了,里面看不清,只能看到几个男生的背影。
  这时有个眼镜男跟她擦肩而过,进厕所之前还防备地看她几眼。
  她收回目光,正要进女厕所,又听到里面骤然高扬的声音:“赵子非,你干不干!?”
  沈以脚步钉在原地,几乎是马上,她转身直接闯进了男厕所。
  里面,本来小心翼翼刚拉下裤链的眼镜男“噌”一下又拉了上去:“哎哎哎!”
  男生们都回头看过来,果然面孔都很熟悉,为首的是那个瘦猴,也就是赵振。
  男厕所最深处,赵子非背靠墙壁,正低着那颗蓬松的脑袋。
  “你们干什么呢?”她问。
  唯一一个认真上厕所的男生被打断,匆匆跑出去了。都说18班有几个瘟神,出了名的不能招惹。
  赵子非听到声音,抬头惊讶地看向沈以。
  而他大腿处的蓝色校服上,印着一枚清晰的灰脚印。
  沈以看向瘦猴。
  “你打他干嘛?”
  “我看他不爽,你有意见?”
  这个年纪的男生就喜欢逞英雄,欺软怕硬。
  “不爽什么,说来听听啊。”
  赵振哼了一声:“讨厌搔首弄姿的娘娘腔,用得着理由吗?”
  “我也看你特别不爽,你能站好吗?我踹你一脚。”
  “我怎么了我?”
  “讨厌胡子没刮嘴巴太臭的人,用得着理由吗?”她反唇相讥,接着嫌弃地上下扫他一眼,“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你踏马!”赵振抓狂就要朝她冲过来。
  沈以避瘟神一样急退几步,感觉后背撞上一堵坚实却有温度的墙。
  她侧仰起头,看到一张冷冽到厌世的脸。
  赵振看见来人,眼睛都亮了。
  “峥哥!沈尾巴又找麻烦……”
  “闭嘴。”万峥打断他的话。
  他低头看了眼沈以:“不上厕所,别堵着坑。”
  沈以上前几步,扒拉开那几个男生,拽着赵子非的手腕就走。
  万峥目光落在她拉着他的手上,直到他们消失在他眼前。
  “峥哥……”赵振艰难开口,“赵子非不同意。”
  万峥看着瘦猴,一脸压抑的烦躁:“我再说一遍,不拉屎就滚出去。”
  赵振和那几个男生忙不迭地走出男厕所。
  赵振一边莫名其妙嘀咕:“不是你说要这么做的么……”
  *
  回到班级,赵子非从裤兜里掏出包在塑料袋里、快被挤扁的蛋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