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环境和资源最重要。
  京城权贵众多,及早让霍赟开始积攒自己的人脉圈子,对以后生意场上行走也有助益。
  只是霍赟自己无心于此,常常敷衍应付。相比那些声色犬马的聚会酒局,他更愿意飞两千多公里回来陪时闻泡图书馆。
  霍决让人跟着时闻,自然也知道他们见面频繁,只是隐忍不提。
  此番当面撞见他们联系,刚刚好转些许的脸色,倏忽又阴沉下去。
  时闻还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恰好微信弹出提醒,她习惯性又要低头回复信息。
  霍决面无表情将她手机抽过来,不让她碰。
  w.f
  冷冷看了她有半分钟,才不悦开口:“不许见他。”
  时闻莫名其妙乜他一眼。
  分开久了,得有好几年没见他这样。今天再见,一点都没变。
  “不许见他。”霍决有些危险地警告,表情冷漠没有温度,“到时候我陪你。”
  时闻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霍决不紧不慢宣布,“高考那三天,我回来陪你。”
  时闻懵了,“你回来干嘛,你自己不用考试?”
  霍决轻描淡写,“赶得及,不影响。”
  就算勉强赶得及,但怎么可能不影响?
  剑桥严进算不上,严出是真的,毕业把控得严格,每次期末学生都活似剥一层皮。她看过他的课程表,他们那一周考试几乎就是前后脚连在一起,他怎么来回赶?
  更何况李业珺怎么可能容忍他频频往返长期逗留?
  “不行。”时闻快速收拾好表情,态度坚决拒绝道,“你不许回来。”
  霍决不吭声。
  时闻急道:“我自己能考好,你让我按平常的节奏来,别故意回来影响我。”
  霍决下颌紧绷,动也不动。
  时闻是真怕他发疯,不耐烦地推他手臂,迭声质问:“你听见没有!”
  霍决任她推打。
  过了许久,才忍无可忍,更不耐烦地将她反手攥紧,好没道理地冷硬道:“我不在,也不许让他陪你。”
  时闻有点恼,“我都说了不会!”
  霍决薄唇微抿,“那考完之后呢?”
  时闻茫然,“之后什么?”
  “高考完就是你生日。”
  霍决将她看进眼里,凝神紧盯着,不知在忖度什么。
  “你说过十八岁生日,要跟我一起去看北极熊,现在还作不作数?”
  第25章
  犹如身处赤道海岛。
  没有风,没有一片叶摇曳,没有一粒沙颤动。日光灼灼曝晒,要硬生生融化锁住她血液的积冰。
  又如被困暴雪深林。
  滚滚发烫的热意,源于她在冰天雪地里守着的一丛篝火。夤夜雪重,鼻端弥漫松木与烟草燃烧的呛人气味。
  她好热,却又怕冷,不敢轻易让火熄灭。
  于是只能在被火焰吞噬的炙热中惊醒。
  醒来时发现自己侧躺在熟悉的房间里。墙壁雪白,窗纱浮动。日光透过轻薄遮蔽晒进室内,空中流淌低温冷气。
  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体温交换,四肢交缠,背脊紧贴胸腹,与她密不透风。
  时闻被完完全全抱在怀里。
  一只劲瘦有力的右手从她颈间穿过,脉搏跳动,放松摊开,腕间一串经时间打磨的念珠。
  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仿佛拥抱或枷锁,沉沉扣住她躯体。
  时闻又困又倦地半睁着眼,手脚酸软,腿心骨头一阵一阵发疼,浑身像被车重重碾过。
  她试着挣了挣这桎梏,身后的人纹丝不动,和她分享同一个枕头,呼吸近在咫尺洒在耳后。
  一点力气提不起来。
  睡不够,头疼,疼得又难再入睡,恶性循环。
  她眼皮恹恹撩起,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弄了一下眼前那串白奇楠念珠。
  w.f
  念珠略略往后退,露出手腕处一串鸦色刺青。
  ——[69°39′n17°57′e]
  特罗姆瑟的经纬坐标。
  他们少年时期北极之旅的最后一站。
  时闻疲乏而沉默,发呆似的地看。
  他刺的是一行经典简洁的印刷字体。
  没有花里胡哨的艺术处理,亦不施加任何缀饰,庄重隽永,小而隐秘。
  刻在手腕脉搏最强烈的桡动脉之上,藏于衬衫袖口与白奇楠念珠的遮掩之下。
  时闻怀疑世上见过这处刺青的人寥寥无几,一只手数得过来。
  毕竟霍决平日里总是衣冠楚楚,表面温和知礼,实则对谁都保持疏远距离。
  无人发现他在腕间藏了一处漂泊地。
  霎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像结痂处轻轻翘起一块的痒而疼,撕不开,抚不平。清清楚楚知道这已无意义,却又不可避免为之一颤。
  时闻静静看着,用指腹很轻地摩挲片刻。
  大概是察觉到打扰,霍决手指动了动,醒了。伴随一声沉沉吐息,半握起拳,松松捉住了她的手。
  白奇楠念珠蹭着两人的皮肤一滚,复又遮住那小片刺青。
  他明显还不清醒,短发睡得乱糟糟的,压得耳朵也红。看起来很凶,又很没戒备心。
  半撑起身,他呆呆看了她几秒。
  另一手长臂一伸,就着抱她的姿势,捞起床头柜的手机随便点了点。
  屏幕亮起,一只趴伏在岩石上的小北极熊骤然出现,头顶数字6:06。
  “……六点。”
  不满又不解。
  “做噩梦了?”
  霍决声音哑得不像话,又再惺忪倒回柔软床榻,半边重量都压在时闻身上,还顺势啄吻一下她腮颊。
  时闻转头欲躲,没躲开,只好试图推他,“……天亮了,睡醒赶紧走。”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也哑,沙沙的,像被煮熟煮烂化开的花苞,带着过分黏腻的鼻音。
  霍决闭眼埋在她肩颈,不动,“我在伦敦三天睡不够八小时,昨晚还卖力服务你那么久,你不怕我猝死。”
  贴得太紧,低沉声音仿佛都透过胸腔在震,骨头缝隙细细密密涌起泡沫。
  “劳驾死外面。”时闻累极,疲于应付,只拿手肘死死抵他胸口,“好重,别挤我。”
  霍决翻了个身,改成平躺的姿势,又自然地挪了挪位置,右手横腰将她揽伏到自己身上。
  “那边弄湿了。”
  他没睡醒时,腔调比平时更慵懒,言语间那股矜贵挑剔的公子哥姿态,藏都藏不住。
  边用下巴磨蹭她发顶,边懒声抱怨:“你这床好小,回弹又差,回头让人送张新的过来。”
  时闻寻找着踹他的角度,“……再胡说八道即刻滚出去。”
  “好,不说。”霍决从善如流地认错,懒洋洋阖着眼皮将人往自己怀里拢,“别乱动,就这样再睡会儿。”
  时闻额角突突跳,想发脾气。到底还是累,抵不过倦意,眼皮不自觉耷拉着。最后还是不情不愿与他头挨头重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八点多,室内光线亮得更饱满了些。
  她被面对面搂在怀里,霍决醒得比她早,正自得其乐地捏着她的手指把玩。
  时闻睫毛缓慢扫过他锁骨,花了几分钟时间彻底清醒。
  她并未拖沓,推开人掀了被子,弯腰拾起一条平常作家居服的吊带裙,起身穿衣时也不忸怩遮掩。
  该做不该做的都做遍了,也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好遮。
  从后面看去,那截窄而薄的腰上留了许多青紫印子,斑驳凌乱,可怜得很。不知是她皮肤太薄,还是施力的人太不知分寸。
  她随意拢了拢长发,将掉落地毯上的零散东西一一捡起,径直往浴室的方向走,“我再过半小时出门,希望我洗漱完出来,你已经离开了。”
  霍决倚在床头上从容望她,宽肩窄腰,腿上虚虚搭一张鹅绒被。
  “这么着急赶人走?”接话时尾音轻佻地向上撩,“每回都翻脸不认人。”
  时闻捡起歪在床脚的另一个枕头,反手摔他脸上,眼神警告他噤声。
  霍决笑着抓住,没再讨嫌,伸手去找手机,“我让人送套衣服上来。”
  时闻砰一声关上浴室门。
  她有意拖延时间,过了许久才披着湿漉漉的长头出来,朦胧热雾抵冲室内冷气,她眼尾鼻尖都被蒸得有些泛红。
  房间里那个人还没走。
  他似乎是在外面客厅的卫生间冲过澡了,短发濡湿着,腰上危险地挎着一条单扣意式袢西裤。上身赤着没穿,背阔肌随着动作紧绷又舒展,大概是嫌麻烦,不想弄皱了待会儿要穿的衬衫。
  时闻擦着湿发,默默看他半晌,“这是在干嘛?”
  霍决回过头,一手拿着显示生活小妙招检索页面的手机,一手抓着拆得乱七八糟的被套。
  “换床单。”他神清气爽,一脸平常。
  时闻静了静,“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听人建议及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