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简直不可理喻!”陆昭昭把空碗往他手里一塞,“找你的龙井茶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长春宫气压低得吓人。
  小皇子抱着布老虎,忧心忡忡地问沈知意:“母后,师父和昭昭是不是生病了?师父练剑把梨树砍秃了,昭昭算账算错三次!”
  沈知意悠哉地嗑着瓜子:“没事,这是大人的一种病,叫醋缸成精。”
  另一边,林宴靠在回廊下看热闹不嫌事大:“陆尚宫,侯爷今早又砸了个茶杯!”他故意提高声调,“听说是因为看见下官给您带的芙蓉糕。”
  陆昭昭头也不抬:“让他砸,砸完从月俸里扣!”
  夜深人静时,张叙对着满桌点心方子生闷气。从江南的梅花糕到西域的胡麻饼,每张纸边角都磨得起毛——全是这三年来收集的。
  “喂老鼠!”他狠狠揉碎一张糯米糍配方,“小白眼狼!”
  而陆昭昭正蹲在库房,对着那堆“落灰”的点心油纸包挨个嗅:“杏仁酥、桂花糕,咦?这张叙什么时候还买了咸蛋黄酥?”
  她气呼呼地咬了一大口:“难吃死了!”说着却把剩下的仔细包好藏进袖中。
  第45章 长春宫鸡飞狗跳的日子长……
  长春宫那棵百年梨树最近遭了大劫,原本繁茂的树冠如今秃得像个中年文士的头顶——东边缺一块,西边少一簇,活像被狗啃过似的。
  罪魁祸首张叙的佩剑此刻正在树下闪着寒光,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师父又把树当仇人砍啦?”小皇子齐琮蹲在满地残花中,肉乎乎的小手努力拢着一把七零八落的花瓣,“昭昭,这些够做梨花糕吗?”
  陆昭昭头也不抬地拨着算盘,珠子撞得噼啪响:“不够,让侯爷再砍两枝。”她故意提高声调,“反正某些人手痒得很,不砍点什么浑身不自在。”
  话音刚落,院墙外就传来“咔嚓”一声——听动静,又有一段梨树枝杈遭了殃。
  长春宫近日的气氛诡异得连御膳房送菜的小太监都绕着走。
  每日辰时,张叙必定准时出现在练武场。
  这位平南侯爷如今教剑法教得杀气腾腾,一招“白虹贯日”能把木桩子劈成八瓣。
  最绝的是他全程目不斜视,哪怕陆昭昭故意抱着账本在他眼前晃悠,他都能把视线精准定格在她头顶三寸处,活像那儿飘着本武功秘籍。
  而陆昭昭的反击同样精彩。
  每当张叙经过,她就把算盘拨得震天响,那动静活像在演奏《十面埋伏》。
  有次不小心用力过猛,算盘珠子直接崩飞出去,正好砸在张叙后脑勺上——
  “哼!”
  “哼!”
  两人同时扭头,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连冷哼的节奏都分毫不差。躲在廊柱后偷看的小宫女们直呼内行。
  沈知意最近多了个新爱好——端着瓜子来长春宫前殿看戏。
  “左边那个,表情不够凶。”她悠哉地指点江山,“昨儿个甩袖子的弧度比较有气势。”
  春桃忍着笑:“娘娘,侯爷耳朵尖都红了。”
  “右边那个也不差。”沈知意又抓了把瓜子,“你瞧那算盘拨的,本宫在陛下的御书房都能听见。”
  正说着,陆昭昭突然“失手”打翻茶盏,一壶上好的龙井全喂了地毯。
  而张叙恰在此时“不小心”把剑鞘甩出去三丈远,正好砸在茶渍上。
  “精彩!”沈知意鼓掌,“这配合,比上元节的灯戏还妙。”
  那棵可怜的梨树成了最大受害者。
  张叙的剑招一天比一天狠,从最初的“削下一枝”发展到如今的“片甲不留”。
  小皇子每天晨起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数又少了多少花瓣,活像个查案的小捕快。
  “昭昭,师父今天砍了……呃……”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反正很多枝!够做梨花酿了!”
  陆昭昭冷笑:“让他砍,等结不出梨子,看娘娘不扒了他的皮。”
  话音刚落,院外又传来“咔嚓咔嚓”两声。这回连树上的麻雀都吓得集体搬家——得,又秃了两根杈。
  长春宫上下迅速分成了两派:
  以小皇子为首的“和事佬派”整日上蹿下跳。
  今儿个偷偷把张叙的佩剑换成木头的,明儿个又在陆昭昭的茶里多放三勺蜜——虽然最后那杯甜到发苦的茶被沈知意截胡了。
  而以林宴为首的“搅浑水派”则专业拱火。
  这位暗卫大人最近开发出新爱好:每天变着花样给陆昭昭送点心,还专挑张叙在场时送。
  前天是蟹黄酥,昨天是玫瑰饼,今儿个更绝——一盘鲜亮的炖猪蹄子。
  入夜后,长春宫终于恢复宁静。
  月光下,那棵饱经风霜的梨树孤零零地站着,秃了的枝丫在风中瑟瑟发抖。
  它要是会说话,此刻必定在哭诉:我招谁惹谁了?开花也有罪吗?
  不远处,张叙正在擦拭佩剑,眼神却总往库房方向飘——陆昭昭今晚又在里头待了足足两个时辰。
  “侯爷。”树后突然冒出个小脑袋,“昭昭在数您送的点心油纸包!”
  张叙手一抖,剑穗缠成了死结。
  而库房里,陆昭昭正对着满箱子的油纸包发呆。
  每个包装上都标*注着日期地点,最早的那个还是三年前在青州买的——纸都黄了,里头的芝麻糖却一点没坏,明显是精心保存的。
  “傻子!”她小声嘀咕,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窗外,沈知意打了个哈欠:“散了吧散了吧,明日继续。”
  这场长春宫大戏,看来还有得唱呢。
  翌日,长春宫的梨树下,小皇子齐琮正迈着小短腿,像只欢快的小狗崽似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他手里高举着个空盘子,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了“我要搞事情”几个大字。
  “师父!师父!”小家伙一个急刹车停在张叙面前,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昭昭问你要不要吃杏脯!”
  张叙正在擦拭佩剑,闻言手上一顿,剑穗上的玉坠子“叮当”撞在剑鞘上。
  他挑眉看向小皇子手里空空如也的盘子:“她真这么问?”
  “嗯嗯嗯!”小皇子点头如小鸡啄米,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张叙的衣角摇晃,“昭昭还说、还说师父最——好——了——”最后三个字拖得老长,生怕一墙之隔的陆昭昭听不见似的。
  正在隔壁整理账册的陆昭昭手一抖,朱砂笔在账本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痕:“……”
  就在这尴尬时刻,林宴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今日他特意换了身月白色劲装,腰间佩剑上挂着的油纸包比平日还多两个,活像个行走的零食铺子。
  “陆尚宫~”他故意拉长声调,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罐,“下官新得了些盐渍梅子,”说着还特意朝张叙那边瞥了一眼,“听说某些人最——讨——厌——酸——的——”
  “砰!”
  张叙的剑鞘重重砸在地上,青石砖应声裂开一道缝。
  手里的盘子应声而碎。瓷片飞溅的弧度,恰好摆成个标准的醋坛子形状。
  他黑着脸站起身,周身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陆昭昭见状,立刻从厨房端出个碗,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林侍卫来得正好,帮我尝尝这新做的咸豆花?”
  林宴低头一看,碗里那坨黑乎乎的浆糊还在冒着可疑的气泡。
  他嘴角抽搐:“下官突然想起还有公务!”话音未落,人已经退到了三丈开外。
  廊下的沈知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来人,给侯爷上壶陈醋。”
  “娘娘!”张叙的耳根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连剑穗都跟着抖了三抖。
  “怎么?”沈知意故作惊讶地放下茶盏,“本宫记得侯爷最爱吃……”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陆昭昭的方向,“酸的。”
  “噗——”
  陆昭昭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小皇子见状,立刻有样学样地鼓起腮帮子:“噗——”
  可惜小家伙嘴里没茶,只喷出几个可爱的口水泡泡。
  这场闹剧最终以张叙落荒而逃告终。不过这位侯爷逃跑时还不忘顺手牵羊——把陆昭昭放在石桌上的那碟杏仁酥顺走了。
  “我的点心!”陆昭昭气得跳脚。
  小皇子歪着头看了看空盘子,又看了看张叙远去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师父害羞啦!”
  沈知意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团扇都拿不稳了:“琮儿真聪明。”
  林宴不知何时又摸了回来,在小本本上记道:七月初六,侯爷偷点心被抓现行,醋坛子指数:十颗星。
  而此时的张叙正躲在练武场角落,一边啃着顺来的杏仁酥,一边懊恼地揪着地上的草皮。
  那模样,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只有那棵被削秃了一半的梨树在风中凌乱——它的花瓣到底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