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外门。
  一望无际的药田里,到处都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药篓和弯腰收割药材的弟子。
  花琅瞧了瞧,燕容今日似乎不在这里。
  前两日她发现,那些人不敢明着欺负燕容,就故意给他分配更多任务。
  燕容本就体弱,昨日花琅发现他时,已经是快要晕倒在这药田中了。
  目光掠过忙碌的众多弟子,花琅的视线停留在一道极为养眼的少年背影上。
  谢寒惊?
  “小师叔。”有人看见花琅,擦擦额头汗水,笑着打招呼。
  田中稀稀拉拉的弟子听到动静,也纷纷直起腰,好奇地望向这个总是往外门跑的小师叔。
  谢寒惊随众人转身,他脸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只余一道疤痕。
  伤疤细长侧贯在优越面相上,犹如玉器被摔碎后又粗陋地拼接起来。
  一道快得看不清的影子从他衣领下窜出,直冲花琅——
  花琅把扑在自己脸上的煤球扒拉下来,抱在怀里,用手指梳理它的蓬松的毛。
  煤球这段时间失去了花琅的修剪,又恢复了前后上下,四个面一模一样的长相。
  花琅掂量了一下它,明显沉了不少,她小声感慨道:“跟着男主就是不一样,妖妖吃成猪猪。”
  谢寒惊走了过来,煤球见他来,生怕就要与花琅分离,躲进了花琅衣襟处,刚刚打理过的毛被挣得凌乱。
  谢寒惊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白小瓶,道,“听说小师叔近日觉浅,这是弟子做的安寝香,师叔若是不嫌弃,可将它置于床头助眠。”
  花琅一愣。
  男主居然还会制香?
  她虽对这方面不了解,但也知道合香需要了解每种香药的性味并不断调配,不同的香料在修制、研磨、揉泥等步骤上也有着天差地别,制作起来极为费时费力。
  而外门弟子每日都需修习五个时辰的修仙界通识课和基础入门课,新弟子们时常还会被派去做一些没人愿意干的杂活。
  除此之外,谢寒惊每日还会额外去书阁苦修。
  这般忙碌,想来制香只会更为麻烦。
  花琅鬼使神差伸手接过瓶子,轻轻拨开瓶塞。
  瓶中香丸褐绿,透着幽幽冷梅香,悠长的麝香与淡化的甘松香互不掩盖,又遐迩一体。
  看得出来,制香者定是费了一番功夫。
  花琅捏着这小小瓷瓶,忽然想问问谢寒惊为什么要修无情道。但现在的谢寒惊回答不了花琅的问题,往后的花琅也没有身份去阻止他。
  花琅只能垂下眼睛道,“……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
  谢寒惊点了点头,花琅刚放下心,他忽然又低低道,“痛。”
  花琅:?
  花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咬住舌尖才没失礼地脱口而出一句:啊?
  谢寒惊清冷幽寂的双眼就这么静静注视着花琅,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复。
  花琅莫名感到压力,她捏着瓷瓶的手微微用力。
  男主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人,估计是那法器有何特别之处,能使中招之人伤口疼痛难忍。
  “那法器不难躲,你当时应该松手避让才对。”
  谢寒惊摇了摇头:“小师叔救我数次,我怎能松手弃师叔于不顾。”
  花琅有些心软,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忽觉心口一空——
  “咔嚓!”
  耳边清晰地响起了一道碎裂声。
  是那枚储灵石!
  燕容那边有危险!
  谢寒惊注意到她神色变化,“小师叔?”
  花琅匆匆从戒中找出两方小盒,塞进谢寒惊手中。
  “这是宫师兄做的药丸,有去痛生肌之效,你记得服用,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第20章 原著师尊
  花琅提着心,感应着逐渐微弱的灵气,终于赶到了弟子舍。
  与她想象的争执吵闹不同,弟子舍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
  “咚。”
  一声细微沉闷的声音响起,像是书卷滚落在地。
  花琅立马循着声音走近屋子。
  木门半拢着,她试探地扣了扣门。
  没有任何动静。
  花琅眯起眼睛,侧过头,透过缝隙看向屋内。
  屋子里,沾了墨的书册凌乱地散在地上,大片的碎瓷与残破纸页交杂,满地狼藉像是被妖风席卷过一般。
  歪斜的书案后面,隐约还躺着一个人……
  花琅连忙推开门,急急绕过书案,看向那人的脸。
  果然是失踪的燕容!
  燕容身体微微蜷缩,双目紧闭,两只手无力地垂落,摔在了瓷片上。
  而那枚碎掉的储灵石,正滚落在他指尖不远处。
  “燕容?燕容!”花琅俯下身,呼喊道。
  可燕容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花琅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攥住他手腕一看,只有几道极细的划伤,还好没有割到血管。
  花琅松了一口气,将燕容手臂横搭过自己肩膀,半拖半拽,终于跌跌撞撞地把燕容扶到了床上。
  正松手,想看看他的情况——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燕容,感受到温暖的离去,反射性地向前抓去。
  花琅猝不及防被他拉住外衣,直不起腰,只能坐在床边微微俯身。
  “燕容,你醒了吗?”
  燕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手依旧紧紧拽住花琅不放,他的身体在寒冷下微微颤抖,整张脸白得可怕,透着冷到极致的青色,像是一朵被风霜折去的花一般。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寒毒再次发作了。
  花琅掰不开他攥着自己衣服的手,只能拉住他另一只手,渡去灵气替他缓解。
  随着花琅充沛的灵气压去他的疼痛,燕容似乎恢复了一些知觉,而他第一个动作,竟然下意识地向花琅的怀里挤去。
  直到头抵上了花琅小腹,脊背都弓起一道弧线,他才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凌乱的长发铺满花琅大腿,又垂下床沿。
  花琅一惊,连忙抽出一只手,垫在燕容头后,想将他挪回床上。
  刚刚放在燕容头上,就感到手心下传来极为柔软的触觉,却不像是头发。
  花琅疑惑地挪开手,低头看去——
  燕容的头顶上,居然冒出了两只微微耷拉的狐耳!
  狐耳背面是黑褐色,隐入头发的下半截可见红棕色的毛,内侧则是柔和的米白色,一看便知触感极好。
  花琅:……
  花琅:!!
  她惊得另一只手都忘记继续输送灵气了。
  直到燕容痛苦地趴在她腿上颤抖起来,花琅才回过神,忙给他输去灵气。
  狐狸耳朵是什么触感?
  她还从来都没摸过呢。
  花琅情不自禁地戳向燕容的狐耳,只觉得细密的软毛搔得手心发痒,指腹甚至可以感受到毛层底下微凉的皮肤。
  花琅摸了个够,意犹未尽收回手时,手上就多了几根柔软纤长的毛。
  暮春季节,是该掉毛了。
  花琅想到了什么,翻出今早在乌廷阕那里捡到的白毛,放在掌心,对比了起来。
  这根孤零零的白毛,在光泽与柔软程度上,都远超燕容的毛。
  花琅心里有了数,将这两种毛都收了起来。
  很快,花琅又被燕容身后鼓起来的一团外衫吸引注意力。
  会不会是尾巴……
  她紧紧盯着那片衣衫,好奇地探出手——
  !
  花琅眼前一黑!
  藏在她身上的煤球窜了出来,想要贴在花琅的脸上,花琅被它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撤回手,转而把它抱进怀里。
  遭了,忘记这家伙还在自己身上了!
  煤球在旁,花琅瞬间失去了干坏事的勇气。
  她心虚地将燕容的头挪回床上,掰开他不知何时微微松开的手。
  看他气息渐匀,情况好了许多,便鬼鬼祟祟地出了屋子,抱着煤球返回药田。
  药田已是空无一人,花琅不知道谢寒惊搬去了哪里,踌躇了一会儿后,她只能带着煤球先回了歧净峰。
  刚推开院门,花琅眼疾手快地把煤球往袖里一藏,喊道,“师、师尊。”
  莫竞鸿正背手站在树下,像是等了许久。
  “小七回来了啊,快过来,为师这里有好东西给你。”莫竞鸿转过身,向花琅招招手。
  花琅走了过去,就见莫竞鸿翻出一卷书简朝她递来,她眨眨眼睛问道,“师尊,这是什么?”
  莫竞鸿正色道,“这卷书简记载的是音御术,此术与天疏笛共生共存。数十年前,你师姑于秘境中意外获得这两样物件,可惜她始终无法奏响天疏,临终前将它们交予我寻找笛主。既然小七能得到天疏认可,这册心法为师也应交予你了。”
  花琅闻言一愣,恭敬接过书简。
  书简微微泛黄,边角已经有了磨损,花琅只觉仿佛有千斤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