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林溪谣不冷不热地关心她:“那你注意保重身体,别把自己气坏了。”
  说完这句话,便抬腿向外走。
  这回,她似乎真的走出了公寓大门。
  “呸。”管理员老太太立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就过时,她们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巫毒娃娃,绑上从她身上捡来的一根头发丝。
  她做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见。即使这栋公寓白天门可罗雀,流言传出去后更甚,可她就是凭空觉得有谁在看她,动作也像做贼一样拘谨小心。
  刚想给这个黑头发的娃娃扎上一针,就又出现一个人,把做贼心虚的老太太吓得当场就要心脏病发作。
  “你在做什么?”
  那个同样恐怖的美丽少年,像怨灵集合体一样的黑发阴沉少年,不知道从哪进到了她反锁的门卫室里。
  他是凭空出现的吗?
  附近的商户和老太太认识的熟人,他们有时在她面前聊天,或者谈话被她偷听到,话里话外总是少不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要把中文念得字正腔圆,对本国人来说,都有难度,更何况他们这些外国人。但念起这个少年的名字时,这些人好像凭空掌握了一门外语,说得标准又流利。
  仅限于他的名字。
  这些肤浅的蠢人总是惊叹他有多迷人,多有气质,变来变去,换着花样夸奖他。脑子像中邪了一样,翻来覆去,只知道一个劲夸奖江煜,显得他们用来储存智商的原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像只有黄豆粒那般大小。
  就没有人觉得这个少年很恐怖吗?
  老太太看到他就莫名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亏心事,心里发怵,认为他是当代的一名女巫,随时可能会把她剥皮吃掉。
  “你,把这个娃娃给我。”
  少年对她浅浅开口。声音虚幻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
  她老了,耳朵有点不太好用。其实老太太根本就没有听清他的话,身体却像有感应似的,将前一秒还拼尽全力想要藏起来的娃娃,双手捧着送了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
  少年接过娃娃,眼神不曾落在她身上,自然也算不上带着什么羞辱、轻蔑的情绪。他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一个娃娃在他眼里,都比她一个应该被尊重的老人重要?!
  江煜观察了许久:“一点也不像。”
  他的评价很公正。话虽这样说,娃娃却被少年直接抢走,眨眼就不知道藏在哪里去了。
  老太太:“......”明明很像好不好。
  “下次,再被我发现你偷藏她的东西,我会把你吃掉。”
  对她不感兴趣,沉迷摆弄娃娃的江煜突然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平淡地说道。
  恍恍惚惚间,那张青春美丽的精致脸皮忽然裂开一张大口,露出里面排列满着的一大排白色的牙齿。
  “啊!”
  老太太吓了一跳。少年却不见了。
  她赶紧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缓解心脏毛病的进口中国药丸,懊恼自己为什么又要惹这两个可怕的鬼人。她暗自对自己说,以后看碟下菜欺负人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这两个人。
  就因为教训某个不听话的老肉,江煜到教室的时候比林溪谣晚了一些。理所当然没听见那些议论她的话。
  一般来说,听见了他也不会在意。
  何须在意这种不重要到像是批发市场里大量批发的人类,他只是...讨厌他们,讨厌这些能影响林溪谣情绪波动的人。
  江煜才不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嘴上说着“为什么只有你会被其他人影响”、“不知道不要去理那些人说的话吗”之类的话术。
  ——实际上这些人只是因为没有切身实地体会到当事人的困境,才做得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人类是脆弱的玩意,总是很容易出现问题。要求他们做到像他这种怪物一样精准完美地操控自己的身体和心情,无异于痴心妄想。
  因此,江煜只会怪罪那些人为什么要多长一张嘴巴,让他的林溪谣为此改变了气味。
  大多数时候,他会让他们物理意义上的闭嘴。
  整整一天,那些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或者趁机发泄心中不满,在公共场合,仗着人多看似有理,大声攻击他人的邪恶阴角们,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了。
  被教授点名,身体站起来,嘴里却说不出话。成功把好脾气、或者脾气本来就很差劲的教授都气红了脸。刺头们本来就有不尊重人的前科,如今大量作案,教授们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那些曾经被刺头们明里暗里欺负过的人们也好好出了一口恶气。在心中无情地嘲笑这些爱欺负人的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们,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蠢。
  偏偏要做这么愚蠢的恶作剧,导致自己挂了这学期的课程。
  对于江煜的做法,林溪谣感动的同时,心中也不得产生一种对超自然能力的敬畏。她可以接受一只怪物强硬又霸道的好意,但同时也必须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能被怪物养废了。
  她应该要做驯养怪物的那个人。
  当怪物的主人,把它当作手段去使用,达成自己的目的。
  因为他喜爱自己,她也喜欢他的皮囊,和喜欢他对她的喜爱,所以她也可以适当地回应他的喜爱。
  这种情况下,江煜非人的属性是加分项。
  她们就是天生一对。
  回到这件事本身,这是江煜自己自作主张要帮她报仇,不是她要求的。理由么,凭借她对江煜的了解,大概是嫉妒这些人分走了她的注意力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是个身心完整发育的正常活人,又不是躯体和心灵已经麻木僵硬的患者,对外界的行为做出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江煜因她而造成的骚乱,她不需要,也不能有很大的心理负担。
  否则她会先因为太过敏感而坚持不住。
  长此以往,林溪谣居然还养成了一个恶趣味。
  她变得习惯其他人在她背后搞小动作,不仅不会因此难过,反而想凑近去,拆穿这些人,看看他们虚心的反应,同时再观察他们会不会因此受到教训而改变。
  目前为止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林溪谣不免得产生一些小小的失望。
  如果是她,早就很识时务地夹着尾巴改变了。哪里会像这些人一样,吃一堑,长零智,吃一堑,再吃一堑......人生有吃不完的堑。
  每当她产生这种堪称邪恶的想法的时候,脸上总是会不自觉露出和江煜十分相似的笑容。
  这时,江煜总会像条蛇一样,冰冷的手抓住她的手,让她去摸他美丽魔性的脸蛋。
  心情荡漾地说:“我们两个,很恩爱对吧。很有夫妻相,神态和长相都越来越相像了。”
  干脆结婚吧。
  这个想法突然在一只怪物的脑子里冒出来。
  他歪着头,短暂地因为自己的意识惊讶了一会,随即陶醉在他和林溪谣的爱情中。
  她好可爱、好迷人。
  喜欢她的他,也好迷人。
  喜欢喜欢他的她,简直和迷人的他天生一对......
  粉红泡泡在怪物构造特殊的身体里飘了起来,他可以就此自娱自乐上一整天。
  林溪谣把他从粉红泡泡里拍醒:“你刚才没来,不会是去吓唬那个老太太了吧。”
  “......”确实如此。
  江煜不屑于撒谎。而且他也没做过林溪谣说的事,除了他,他有必要刻意为一个普通渺小的人类费这种心思?
  可是把事情解释给林溪谣听,那只娃娃一定会被没收。
  于是江煜选择沉默。
  在林溪谣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你就随她去吧。待会把人吓死了更麻烦。”与其说是劝,不如说是她在用温和的方式下达对怪物的指令,“如果总是不把其他人当一回事,时间一长,我也会产生人格障碍的。对我来说,逞一时之快,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
  “知道了。”
  江煜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像做错事讨饶的单纯小动物。他们之间亲密的互动,让一直在暗处观察他们的学生们,酸得心里有火,可是却什么也不能做。
  难不成他们要大喊一声:“情侣不允许在公共场合说话?!”
  所以他们只能不断改变自己,适应无法被他们改变的现实生活。
  教授走进教室上课,林溪谣从来不选水课,上课时需要全神贯注,有时还要去寻求教授同意,用录音笔录下课程的内容,回去再学习。
  有江煜的存在,再难搞的印度口音教授,也同意了她在课堂上使用录音笔的要求。因此在同学中,虽然心中也会产生些许微妙的嫉妒,但整体上算得上喜欢林溪谣的人也有一些。
  再加上江煜在课堂上刻意的收敛,教室里的大部人都能放下心中对这两人的过度关注,回到他们最应该关注的课堂本身。
  一天在大量脑细胞死亡的脑力劳动中快速过去,江煜主动牵起林溪谣的手,他们每天都这样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