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宫女十分为难,看向顾时。
  他却只一味处理一些公务,表情平淡无波。
  “泠川,我这些日子还要接见几个大臣,很多工作需要交接,你先住下吧,宫闱重地,由不得你没规矩地胡闹。”
  她心想自己腹中还有个胎儿没解决,便惴惴不安起来。
  “我……我也没理住在这儿,我还是把衣裳还给你,自己回去吧……”
  那老宫女看了看顾时的眼色,说:
  “姑娘不如先在琮翠殿住下吧……那里一直都收拾得很干净呢……”
  顾时点了点头。
  “那便带她去琮翠殿吧。”
  泠川走在皇宫里,莫名觉得身旁的宫女都在斜着眼看她,她红着脸低下头去,估计她们都在揣测自己和顾时是什么关系,在背后嚼舌根呢。
  这皇宫待着可真别扭,她什么身份都不是,根本没资格来。
  那一道道视线像钝刀子一样割在她的身上,泠川觉得难受极了。
  “姑娘,不要紧张,琮翠殿是王爷小时候住的地方,一直都收拾的很干净呢。”
  那老宫女似乎看出她的别扭,出言安慰道。
  泠川没心思去想让她住琮翠殿是什么意思,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她希望自己能显怀得慢一些。
  她绝望地想,自己总不能去求助宫里的御医帮她堕胎吧……宫里都是顾时的人,眼线密密麻麻,肯定很快就会暴露的……
  顾时都已经把话说绝了,难道她真的要赌他会对她心软么?她还没蠢到那个份上。
  第18章 第18章她不过是一个平民的女儿……
  进琮翠殿后,泠川总是觉得坐立难安。
  周围的环境总是让她觉得很陌生,那些陌生宫女的视线让她无地自容。
  “我……我还是回王府吧……没名没分的,我没身份留在这儿……”
  她不想穿着顾时母亲的旧衣,住在顾时小时候住的地方。
  老宫女露出一个老练的笑容:
  “姑娘真傻,有没有名分,到时候不就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吗……您只乖乖地听从安排就是,到时候该是您的还是您的。”
  老宫女略带不解的声音一下刺怒了泠川,她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略微下垂的眼睛。
  她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东西了?一个趋炎附势的玩物吗?
  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留在琮翠殿。
  老宫女只低声笑了起来。
  “姑娘,您可真是喜怒无常。您的脾气让我想到一个人……”
  泠川相当不耐烦地把身上的故衣脱掉,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伺候不起,您赶紧把它收起来,再给我换身新的,还有,别乱说话,我跟顾时没什么关系。”
  老宫女无奈,只能又给她拿了一身新裁的深绿色襦裙。
  “目前王爷已经在接管宫中的事务啦……王爷心善,一人一笔银两,放老宫妃们改嫁回家了……似乎还要废除六宫和大选呢……宫人也一人一笔银两,裁了一小半放出宫去。”
  “哦,对,还有宦官也被王爷废除了呢。王爷对于我们这些下人一向是体恤的,往后每工作五天就能休两天假,休假期间还能出宫去呢。”
  泠川皱着眉,
  “别念叨了,与我何干,我不想听。”
  是,顾时即将手掌大权不假,可无非也只是能更方便地折磨她罢了。
  更别说她还抢在皇后前面,没名没分地怀上了第一个皇嗣,就算顾时留她一命,他未来的妻子又怎能容忍她抢在前面生下第一个孩子?
  他未来的妻子一定会视她为一个大威胁,只有泠川自己知道,她在顾时眼里什么都不算。
  泠川的出身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她可不想自不量力地去参合宫斗。
  而且和顾时有了孩子,她就得跟顾时绑定一辈子……到时候那个孩子要叫顾时爹,管她叫娘……
  光是想想那一刻,泠川就觉得恶心又抵触,跟顾时这样的男人玩几次她也认了,她可不想真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她一定得悄悄把这个孩子解决掉……但若是鲁莽行事,恐怕有性命之忧。
  顾时和泠川一样坐立不安,他没法集中精力去处理公务。
  每每想到泠川可能不爱他,他的内心深处就会产生一种惊恐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泠川对他做出了违反自然常理的行为。
  一种灰暗冰冷的凄凉感从他的喉咙蔓延开,扩散成越来越大的水晕,他不想陷入这种患得患失的困境里,就像把一条鱼从水里丢到岸上,即使奋力挣扎也无法前进半步。
  他得去见到她……他想感受她手指冰凉的温度,只要用手心把她的指尖焐热,他就可以骗自己泠川的指尖是为他而热的。
  走进琮翠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总是冷冰冰地看着他,歇斯底里地冲他发火,他知道他的母亲不爱他,但是他理解他的母亲。
  毕竟要伺候先帝那样一个畸形丑陋的怪物,换谁谁都会发疯,他不怪她,他只恨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用一副毒药把他的母亲害得状若痴傻,变成一个没有喜怒的怪物。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只希望她能重新和他说说话,哪怕是打骂都可以……可是她被害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皇族一脉明明是畸形丑陋的怪物,却要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祸害一个又一个健全美丽的女人……顾时憎恶这样的皇室。
  他真希望自己没有一丁点皇室血脉,是个私通的产物。
  可他又怕自己真是个得了老天眷顾的幸运儿,体内依旧有那畸形的血脉……他害怕那畸形的双腿报应在他的下一代身上。
  进入琮翠殿,泠川的手臂像一条阴冷的绿蛇,延伸到床榻下,他过去握住她的手,至少泠川爱他。
  “即使继位,我也不会为皇室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他用自己的面颊感受她手心的温度,顾时沉默了片刻,为他说出这种本来不想说出口,甚至不知道从哪来的话而感到惊讶。
  他简直像是在跟泠川保证什么似的。这算什么?永远不会背叛她的某种承诺吗?
  他总不能真的向泠川吐露许多深情款款的话语,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顾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示弱,便硬着头皮补充道:
  “除非有人能令我改变心意。”
  他嘴唇微微发抖,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她的表情。
  她似乎已经在计划着怎么把他的退让变成抽在他头上的鞭子,利用他的无助来虐待他了。
  顾时心想,那也没办法,他认了。
  他感受到了一种怯懦又令他作呕的满足,就像对一种低劣的诱惑就范,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厌恶还是喜悦。
  宫女们识趣地出去,但也只站在离宫殿几步远的地方,宫内会发生什么并不难猜。
  顾时伸手想去解她衣衫前打的结,却被她阻止。
  “你想让皇宫里的宫女都知道吗?”
  耻辱让泠川涨红了脸,她的语气里透露着些许怨恨。
  她可不想在皇宫里落下这种名声,就像被突如其来地亵渎了一般。
  顾时冷笑:
  “你以为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吗?这年头连寡妇看了一个男人两眼都要被人编排,谁会相信孤男寡女一起生活六年还能清清白白?”
  泠川咬紧牙关,怨恨地骂道:
  “反正也碍不着你的事!”
  真是不公平……她斜着眼睛瞟他,怨恨地想,凭什么他可以在摧毁她的人生后,轻轻松松地拍屁股走人,甚至还能毫无代价地登上皇位。
  她不过是一个平民的女儿,却被贵族因一时兴起而拉上一辆糜烂华贵的马车。
  活下去的欲望和恨意又一起从她内心萌生。
  如果想死,那大可以心灰意冷地无视掉顾时。但如果想活下去,顾时就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一个怪物,一个她生存的障碍,一个必须被解决掉的错误。
  他直接把手伸到她的裙下,他感受到她的膝盖在微微颤抖。
  “泠川,你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什么?”
  “我不做梦。”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虽然我睡得不太踏实,但不做梦。”
  她将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想把他推开,他的肩膀很宽,她只能把双臂张开,反倒给了顾时机会,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我不想住在这儿……我要回去……”
  一些宫女简直像木头做的傀儡,看得泠川瘆得慌,她没来由地开始怀念金盏那狡黠且自作聪明的样子,她觉得金盏难以捉摸,有时候是王爷的眼线,有时候又会站在平民的一边。
  “你要习惯。”
  “顾时,难道你喜欢这里吗?”
  她惊讶地看着他,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
  “不喜欢,但不是什么事都能由着性子来。”
  顾时垂下头去想亲吻她的锁骨,她确实躲无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