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浪漫!”江萌无意间泄露心底的一点高兴,“这是什么鸟?”
  陈迹舟看着她的眼睛,说:“万里挑一的,鸳鸯。”
  他着重强调万里挑一,是为了反驳她那句“剩下的”。
  每次绝交的结果,就是他诚恳地来赔礼道歉,即便很多时候,所谓的绝交只是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他会仪式感满满地准备一份礼物,作为他们“重新认识”的见面礼。
  陈迹舟把鸳鸯拎起来,在她面前晃荡了一下,并且承诺:“给你的,以后豆腐脑只吃咸的。”
  说话时,那一枚小铜钱碰到她的鼻尖,就像被人用指关节很轻地刮了一下那里,他是故意蹭她的,姿态有如给小动物顺毛一样体恤。因为动作迅速,要不是落下一点痒意是真实的,江萌会怀疑这个微妙的瞬间没有发生过。
  他看着她,把东西放她手心,声音又低了些:“别不理我。”
  这句话对她的气焰而言可以说是doublekill了。
  陈迹舟没跟她说,这个铜钱的寓意跟定情信物差不多吧,送完东西才想到这茬,不自觉地眼里就带了一点笑。
  微妙的神色被江萌尽收眼底,到了她这儿,就理解成了:小爷我想要俘获女孩子的芳心,只要略施小计就行。
  江萌果然很没出息地被这雕虫小技俘获了。
  没面子。
  她说:“谁要跟你回家啊?我怎么不知道。”
  陈迹舟笑着,“骗我妈的,怎么把你也骗了?我可清白得很啊,老王作证。”
  话音刚落,王京舶的声音就从二楼传来了:“别在那说悄悄话了,来个人给我看看这新买的洗衣机说明书。”
  陈迹舟领命起身。
  江萌也该回家了,“我走了,王老师!”
  陈迹舟正在往楼上去:“等两分钟,我送你。”
  江萌:“就几步路还要你送啊?”
  他说:“爸妈教的,做男人要绅士。”
  江萌坚决拒绝:“才不要,跟约会一样,好恶心。”
  离开的姿态匆匆,她脚步一快,没看见脚下的门槛,差点被绊一跤,还好及时扶住了门框。
  江萌听见远远的笑声,回头便看到二楼阳台上,少年屹立,身影修长,像一株生机勃勃而昂扬向上的白杨树。
  他双臂轻松地撑着宝瓶柱的护栏,往下看她:“地上滑,慢点儿啊,没人追你。”
  江萌嘀嘀咕咕:“要你说。”
  第3章 第3章风华正茂陈迹舟
  其实江萌挺懂为什么陈迹舟喜欢往他外公这儿来的,清净些。她有时也羡慕他,有地方可以躲藏,不像她,就算不开心,也不得不回到这个冰窖一样的房子里。
  “砰”一声。
  门被关上。
  家里只剩她一个人,江萌打开灯,去冰箱里找东西填肚子。
  啃完一个胡萝卜,江萌又去冲了个澡,回到床上,无所事事刷了刷手机。
  滑到和一个网络好友的聊天框,她才记起来,和这人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
  江萌停住视线。
  江萌一直没给他改备注:“友人a……”
  她跟这个网友是在一个游戏里认识的,当时她沉迷那游戏,还往里面冲了不少钱。不过后来爹妈开始限制她的生活费,氪金困难,江萌就没再登过游戏账号了。
  是对方主动加的她,问她能不能交个朋友?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天,都快有一年了。
  他资料上填的年龄是26。
  26岁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呢?大学毕业了吧,她想,说不定研究生都毕业了。
  江萌给他发了消息:「为什么叫友人a啊,是不是故意取悦我?」
  “友人a”是一部动漫里的代号,代表的意思是:以朋友的身份存在于你的身边。
  他知道,她很喜欢那部动漫。因为江萌的网名就是那个女主角的名字。
  这样一看,其实有点情侣名的意思,连头像都是一对。
  几分钟后,对方回:「理由很重要?」
  江萌:「我想知道嘛」
  a:「如果我说是呢」
  江萌:「那你还会换吗?」
  a:「你喜欢就不换」
  江萌:「那你永远别换了,我特别喜欢」
  a:「好」
  江萌:「头像也不许换哦」
  a:「永远不换」
  虽然永远这个词已经变得很便宜了,但听到承诺的那一刻还是很高兴的,江萌心情不错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她又给他看了陈迹舟的礼物:「看,我发小送我的铜钱」
  a:「有品」
  江萌:「你也懂这些吗」
  a:「略知一二」
  江萌:「这种东西值钱吗?」
  a:「取决于朝代的钱币发行量,大就不值,小就值,有的朝代短铸期短,战国有些存世孤品能拍到几百万,还有的都成文物了,在国博挂着呢。你这枚也挺值钱。」
  a说完,话锋一转:「别人送你的礼物不至于卖了吧?」
  江萌还在研究他上面的话,突然看到这条弹出来:「当然不会啦,穷死也不会卖的好吧!」
  a:「该出手就出手,他一定不忍心看你穷死」
  江萌笑着打字:「你好像很厉害?」
  a:「哪方面?」
  江萌:「什么都懂」
  a:「也不是,正好了解过」
  江萌:「我知道,谦虚的人都这样」
  a:「我不是谦虚的人,实事求是。」
  刚扫完这行字,江萌就听见了外面大门打开的声音。
  她把手机放下,从门里探出脑袋喊:“爸爸。”
  男人换好鞋往里走,听见动静,看过来一眼:“还没睡?”
  江宿的模样很出挑,在微弱的光里更显轮廓深邃,他结婚生子很早,本科毕业就步入婚姻了,结婚后才继续读研究生。人家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这句话在江医生的身上得以确切地显现。
  江萌:“我给你送过去了,那个酒。”
  江宿反应了会儿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事,敷衍地嗯了一声:“乖。”
  注意到他的袖子上了沾了点东西,江萌指着说:“衣服上有点脏了,墨水还是什么。”
  江宿抬起手臂,看了看她说的地方。
  因为这一抬,江萌也更清楚地看到他衣袖上有一片浅蓝和明黄晕开的痕迹,不太像墨水,倒像是颜料。
  江宿看了一眼就把卷起的袖子放下了:“医院沾上的,早点休息。”
  江萌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就没多想了。
  她露出浅笑,有几分邀功意味:“我还在做卷子呢。”
  江宿没表扬她,也没看她,只是说:“别太晚,对眼睛不好。”
  江萌还趴在门框上,唇瓣稍稍翕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好,爸爸晚安。”
  江宿往他的卧室走:“晚安。”
  江萌是打
  算开口要点钱,如果能从父母那儿捞一笔,她也不用想方设法去打工了,但看江宿兴致平平,他大概是有点累了。
  她叹息一声想,别上赶着找骂了,还是改天说吧。
  -
  周一那天,江萌起床晚了些,穿好衣服急急忙忙出了卧室,想找个后脑勺的一字夹,里里外外转悠了好一会儿没找到。
  江宿安静地在客厅沙发上抽烟,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衣,与周身冷肃的气质协调,也分外适合这个没什么温度的家庭,余光瞥见她慌慌张张的,他出声:“最近都这么早?”
  “跟你说过了呀,我们调时间了。”一字夹找到了,头顶一块鼓鼓的头发老是弄不平整,江萌有点烦躁地把头发拆了重新扎。
  江宿抬头,盯着她看了会儿:“要我帮你梳吗?”
  江萌忙说:“不用。”
  “就站那扎好,不要走来走去,弄得到处都是头发。”
  “……”江萌也懒得折腾了,飞快绑上马尾,“好了好了。”
  “去吃点,一会儿我送你。”他说。
  “我跟谢琢家的车走。”
  江宿没有回答这句话,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纯粹不想理会她。
  他低着头,继续抽着烟,看茶几上的文件。
  江萌早就习惯他们之间随时会冷下来的气氛。
  她本来穿好鞋就能出门了,站在门口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把书包里的数学卷子拿出来,忐忑地送到爸爸面前:“能不能帮我签个字?”
  江宿抬手接过,看了眼她不上不下的分数,又扫过她的每一个错题。
  爸爸的视线落在最后那道填空时,江萌解释:“这次题目超纲了,学校老师自己出的题,宋子悬都只考了140,就我们班那个超级学神。”
  沉默地看了很久,他说:“计算要细心。”
  江萌忙点头:“对对对,我要是有两题不算错,已经碾压宋子悬了。”
  闻言,江宿笑了声。
  虽然只是淡淡的气音,也让她如释重负,江萌也咧开嘴巴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