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鹤松宁叹了口气。
  如若无法破解,这魔界通道只会变成空气,你摸不着、看不见,只能凭借魔气与微弱的灵气波动察觉它的位置。
  封印是时时刻刻变化的,却没想到变化得这么快。
  鹤松宁凝目望着通道,空气在他眼底扭曲,繁复古老的文字符号像流水一般显现,快速变化着。
  首先,你得会这些文字符号。
  其次,你的算术能力最好能支撑你迅速解开并且实施。
  “……”
  鹤松宁眼神逐渐失去了光亮。
  好难。
  知师妹怎么解开的……他记得知师妹当初的算术成绩很烂,因为她剑术天赋异禀,更衬得她文章算术凹陷的程度惊人。
  莫非知师妹这几十年成长得如此之快。
  他暂时无法走出魔界,于是顺理成章地萌生去找知珞的念头。
  也不知道燕师弟是活是死,希望还没有堕落成罪恶之人。
  鹤松宁不知道他是希望看见昔日的师妹师弟反目成仇的好。还是两人依然相互扶持、出淤泥而不染的好。
  总不可能双双成了魔头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鹤松宁想到这一点,找到莫名其妙的笑点似的,立刻笑出了声,出尘的气质瞬间瓦解,眉眼都是喜悦。
  他不只笑点低得无聊,还很持久,没有随处可见的修仙同门,鹤松宁不怕被讨厌,难得放任了一回,没有硬生生憋住笑意。
  在使用了换形术伪装成一个朴素男人时,他在因为自己的形象改变而笑。
  进入一处落后村庄时,他在看着一株奇形怪状的草笑。
  十几天过去,再到更繁华的北界城时,他在笑。
  在城门口发现一张招募告示时,他还在笑。
  招募告示前围了一群人,窃窃私语,因这待遇实在太好——虽然在鹤松宁看来,这是凡界最常见的待遇,但对于混乱的魔界,无疑是只有强者才能给予的安宁。
  “什么东西!”巡逻的侍卫厉声叫道,粗暴地推开拥挤的百姓,他两侧的下属挥舞着长鞭。
  “快滚开!”
  几个人不慎被鞭子打中,正要嚎叫一声,却发觉身上没有痛意。
  ……鞭子好像没有打中?
  几人没有时间多想,连滚带爬地离开。
  鹤松宁扫过逃跑的几人,在鞭子快要打中时替他们挡了一下的灵力收回,虚无缥缈的灵力是贴着他们阻挡,没有人发现端疑。
  “撕不下来!”一个下属尝试撕掉告示,但这张平平无奇的纸粘在墙壁上,愣是一动不动。
  “什么?”领头的侍卫自己上手,表面脆弱的纸张岿然不动,他这才仔细看告示的内容,面色蓦地难看。
  “去报告魔主,斩仙阁是不想活了。”
  是内斗吧,魔界内斗。
  鹤松宁心情轻松地想,四周还有不甘心散开的人群,他混在里面,再继续把告示读了下去。
  知阁主。
  啊,跟知师妹一个姓氏。
  “知珞那小人胆大包天!魔主都没有责怪她当了阁主后未曾第一时间与魔主汇报,她倒好,敢来我们的地盘挑衅!”一下属义愤填膺,边替领头人说出愤怒之言,边跟着他离开。
  鹤松宁保持着笑容:“……”
  啊,跟知师妹撞名字了。
  这斩仙阁知道自家阁主和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剑修姓名同音吗?
  哈哈哈。
  直到那巡逻的人去而复返,贴了张通缉令覆盖住告示。
  鹤松宁虽然很久没有见过知珞,但他对知珞实在印象深刻——特别是他一忍住笑意,她就紧盯着他不放这一点。
  鹤松宁看着通缉令的画像:“………”
  笑容逐渐消失,嘴角在转瞬间拉平。
  须臾,下属突然惊叫:“什么——!总兵!总兵!通缉令烧起来了!”
  周围人顷刻间散去,显然被这通缉令突如其来的燃烧吓住。
  火光瞬间将纸张吞噬,炙热发散,黑色灰烬上浮,飘向天空,在嘈杂无序的尖叫声中消失殆尽。
  被覆盖的招募告示不受任何影响,反倒因为通缉令的消失而重新显现。
  混乱中,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往城外走去,背影消失在城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鹤松宁的第一想法,充斥着难以置信。
  他走过一座山丘。
  ……或许有什么误会。
  他没有动用灵力,凭借脚力又走了一天一夜。
  亦或者,知师妹是隐藏了修士身份,要想在魔界站稳脚跟,夺取势力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脚步未停,经过错落稀少的土屋。
  ……对,他不可以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恶意揣测知师妹,至少——至少要听她亲口说说。
  太阳升起又落下。
  鹤松宁皱起眉头。
  ……而且,就算是亲口说,也有可能欺骗他,万一她就有什么苦衷呢?他这几天一路看来,魔界之人,阴险狡诈,光是知师妹的纯净心思,恐怕不能够与之抗衡。
  实力上知师妹毋庸置疑的是强者,但万一就被骗了呢?
  或者,她就是借此势力在魔界发展下去,也不算站在魔界一方,毕竟知师妹是因为去抓捕燕师弟才进来的,魔界通道一经位置变化就很难找到。
  知师妹一个人,也需要生活的。
  越想越觉得合理,那股最初的诧异消弭不少,鹤松宁心绪缓慢平复。
  徒步走了五天五夜,他终于停下脚步。
  鹤松宁直直望过去,那告示所说的地方确切存在着,那是一处临时搭建的房屋,一个人正无所事事地坐在门口,露天搭着桌椅,桌上摆放着一叠纸与毛笔。
  她身旁立着一片随风飘扬的白布,鹤松宁在凡间看的一般是写“算卦”二字,这上面却写着“不养闲人、无能之人、不安分之人、不敬阁主之人”。
  房屋周围有结界,音不传出,四周有被分开的尸体骨头,显然在鹤松宁来之前经历过恶战,几个奉不同势力命令的人被震慑住,零散着待在不远处监视,那女人也不为所动,照旧自己干自己的事。
  整整五天没有一丝笑的鹤松宁忽然福至心灵。
  莫非,知师妹是在以魔派之名,施行雪中送炭之事?
  “哈——!?”
  恰巧这时,一个面黄肌瘦的瘦弱男人慢吞吞走到女人面前,似乎说了几句,那招募的人就猛然拍了拍桌子,神情带着怒火。
  “没有用就不要来!你当斩仙阁是什么?”
  王一黎坐在这里坐了整整七天,人都坐麻木了,她可不像才入魔界的天真人。
  在这里,外表多可怜的人下一瞬都可以变成啃食你骨头的恶鬼,最不济,魔界也盛产白眼狼,放纵地发善心只会被他人当成大傻子死人。
  那些觉得自己可以吃白饭,或者投机取巧、撒谎的人她这几日见多了,逐渐暴躁。
  王一黎:“你以为我们斩仙阁是劳什子修仙门派吗!”
  她语气阴冷下来:“你骂谁大善人呢?奉劝你,不要污蔑我们英明神武的阁主。再来耽误我招募下属,我杀了你。”
  遥遥观望的鹤松宁:“………”
  第125章 第 125 章 恶意
  斩仙阁最近缺人缺得厉害, 也代表着无数不服新阁主的叛徒正在被清扫。
  在满地干涸的血水中,一个阁中少年的惨死很是平常,没有激起一点儿水花。
  他是被自己的父母杀死, 那对夫妻将他的头颅装在木桶里,一边笑着一边又哭着,向他们短短时日就极具威望的知阁主邀功。
  这对男女跪在阁主面前, 哭得涕泗横流, 真心为自己儿子的惨死难过,嘴巴一张却说道:“阁主……我们发现儿子居然在向外界传递阁中消息,这是毋庸置疑的叛主……”
  女人悲痛欲绝地抽泣:“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斩仙阁的事是阁主的心血, 怎么能被玷污,于是我们只能以……以这种方式让鲁青给阁主赔罪, 希望阁主原谅他。”
  知珞侧趴在躺椅上, 手懒懒地搭在椅枕上,支出去一点, 手随意垂落着,旁边单膝跪下的燕风遥垂眸剥开葡萄的皮,再将翠绿晶莹的水果送入她口中。
  知珞没有看他, 张了张嘴一口吃掉, 一双眼睁着盯视木桶里死不瞑目的人头。
  ……老实说, 有点不太懂一个死人怎么还要赔罪。
  有什么意义吗?死都死了。
  知珞跟在凡间看要死要活的爱情皮影戏一样眼神奇怪。
  夫妻二人的哭声震耳欲聋, 燕风遥不为所动, 动作细致又快速地剥着圆润的葡萄,俨然一副侍从的模样, 没有任何威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