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不过是,怕他再度病发,不受控伤了今日过来的姜映晚。
  第158章 过往真相1
  思及姜映晚,便不自觉想起了曾经亲如兄弟的姜祎,得知梁玮前去劝说姜祎投奔未果直接将人杀害却来不及阻止的悲痛和恨意也一并再次涌上眼底。
  邓漳沉沉闭眼,搭在膝上的拳头攥紧,生生压下那股子强烈的悲痛与怒恨。
  不等将这抹情绪完全平息,牢房外,已缓缓传来一道又轻又慢的脚步声。
  邓漳慢慢睁眼,往外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来到牢狱门口,一身淡色衣裙裹着盈白披风的姜映晚。
  她的模样较之五年前,长大了许多。
  但不管是眉眼,还是面容,都依稀有着过去那个明媚阳光的小姑娘的影子。
  邓漳还记得,在邺城的那些年,那时候姜家的掌上明珠,像个小太阳一样,甜甜地追在他身后喊“邓伯父”,和容时箐一道在两家院中你追我赶地来回窜。
  那些画面,明明没过多久。
  再回忆起来,却久远的,仿佛早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记忆深处,那个明媚灼然的小姑娘,与面前的这张瑰丽出尘的面容重合,却再也不见了那仿佛能化去世间一切阴霾的璀璨笑容。
  邓漳眼底发烫。
  涩到极致的胸腔酸涨得难受,就像骤然回到了五年前,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天气中,冷不丁见到梁玮兴冲冲地跑到大皇子面前、邀功讨赏般跟大皇子说已亲手将姜祎夫妇全杀了的时候。
  思绪陷在那些悲痛到极致的往事中抽不回,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下那些情绪,缓缓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看着面前故人留下的唯一子嗣,邓漳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
  “过了五年,我们晚晚长大了许多。”
  邓漳看着姜映晚的时候,姜映晚也在无声看他。
  从她出生有记忆开始,到及笄之前,姜家和邓家往来得实在太密切了。
  密切到,邓漳不止是容时箐的义父,也像极了她的。
  密切到,她的父母不止是她的亲生父母,也像容时箐的半个父母。
  姜映晚的目光在邓漳身上短暂停留。
  他眉眼还是如她记忆中那般慈爱儒雅,当看到街头上的乞儿时,会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大串银钱递给他们,会每月定期的开粥布施,会为百姓们义诊……
  只是他苍老了太多。
  就像过去的不是五年,而是二三十年。
  姜映晚喉咙哽得难受。
  尤其听了太多的邓漳与容时箐和姜家旧案有关的言论。
  她匆匆挪开眼,在眼底晕出水雾之前。
  袖中的指尖松了紧、紧了松。
  抿唇开口:
  “他们都说……”姜映晚唇角动了又动,好片刻,才喊出‘邓伯父’这几个,“……邓伯父是大皇子的人?”
  邓漳黯了黯眸色,无任何隐瞒,如实对她道:
  “伯父曾经,确实为大皇子效过命,但伯父敢立誓,从未想过谋害姜家,更未伤过你父母。”
  邓漳自知他这只言片语的说辞在无数的猜忌之下,根本不足以让人信服,尤其在亲情的伤痛下。
  所以,这句话落,他接着说:
  “晚晚,你给伯父一些时间,让伯父给你说说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吧。”
  姜映晚没说话,但邓漳这么多年看着她从小小的襁褓婴儿一点点长大,了解她的性子。
  所以未用姜映晚开口,他便已从久远的最初开始说起。
  “你应该还记得,伯父早些年间,很落魄,落魄到很长一段时间食不果腹,直至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四处经商赚取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说起过往,邓漳眼眶湿润了很多,但他声音不变。
  “在很多年前,那时刚捡到时箐还不久,伯父一次在外走商途中,不慎遇险,命悬一线之际,大皇子部下一位名为屈鞍的谋士偶然路过出手救下了我。”
  “我欠他救命之恩,想报了这份情,而他见我有经商的天赋,没让我做任何报答,只将我引荐到了大皇子部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
  “起初,我并不以为意,因为我从未替大皇子做过任何事,他手底下幕僚心腹良多,我这个人,在他面前,连个名讳都没有。”
  “直到屈鞍的地位在大皇子党派中越升越高,成为大皇子身侧的肱骨之臣,在他接连的引荐下,我被提拔至了大皇子的身边,稀里糊涂成为了和屈鞍一样的谋士。”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一切不真实极了,我虽有些谋略头脑,但远比不上大皇子手下那些多谋善断、不世之略的幕僚与心腹,我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不过只是热爱经商、有点生意头脑的商人。”
  “但被大皇子得了青眼,又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从被屈鞍引荐到大皇子部下的第一天起,一切,就已没有了退路。”
  “后来,先皇病重,朝中却迟迟未立太子,几位皇子对皇位蠢蠢欲动,都想要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大皇子也不例外。”
  “先皇薨逝不过早晚,几位皇子中,也必然要出一位新皇,而争夺皇位失败的皇子旧部,势必要成为新皇与新朝的刀下魂。”
  “先皇的淑慧皇贵妃最为得宠,连带着,大皇子亦是先皇最偏爱的儿子,他毋庸置疑是新帝继位最有优势的人,更别提那个时候,朝中许多人都拥护他。”
  “既被迫入了大皇子的麾下,那便没了退路,离开不得,唯有和屈鞍一样,选择为大皇子效命。”
  “皇子夺嫡刚开始时,大皇子得尽了优势,天时地利人和,几乎样样皆占,就像许多人默认的那样,他无需争,便肯定是太子。”
  “只是不曾想,没过几年,先皇突然扶持二皇子与三皇子,屡屡在朝政上冷落大皇子,大皇子察觉到了不安,开始全力争夺太子之位。”
  第159章 过往真相2
  姜映晚静静听到这里,下一句,转瞬就听邓漳提起了她们姜家。
  邓漳的声音,穿透墙壁,也一并传到重牢外、一墙之隔的裴砚忱耳中。
  “皇商事关朝政,又握着朝廷与州郡大笔的财富与经济,皇子夺嫡中,因其身份的特殊性,必然要被卷入夺嫡战役中。”
  “而在那个时候,大皇子不具立储优势的情况下,皇商的加持与助力,便显现出作用来。”
  “所以在大昭三七五年,未至初春,便有幕僚对大皇子提议:设法说服姜祎站队,赶在二皇子和三皇子动皇商念头之前,将人收入麾下。”
  姜映晚眼睫蓦地抖了一下。
  邓漳说到这里,已经能和当初裴砚忱帮她彻查的内因对应上。
  邓漳没看她,他思绪都沉浸在那些日复一日让他悔恨的过往中,那些事,每每想起来,他都恨及了自己当初为何不能敏锐一点,察觉到梁玮蠢蠢欲动的心思,赶在他带人动手之前,拼死拦下那场悲剧。
  “我与你父亲相邻而居、关系亲近之事,并不是秘闻,当时大皇子听了那名幕僚的提议,转而对我说,让我有机会多与你父亲说说,劝他站队。”
  “他说的随意,也未明确说要在多长的时间内必须要达成效果。”
  “我知你父亲素来不愿参和朝堂党派之事,在接到命令后,没有直接盲目劝他,而是借着把酒言欢之际,不经意地提起几位皇子夺嫡的事,并旁敲侧击问他看好哪位皇子。”
  “你父亲还如曾经一样,不欲参和这些党派事,也对站队大皇子无任何意愿。”
  “后来,没过几天,不等我重提此事,就出了一件急事,我被迫紧急离开了邺城,而那个时候——”
  他看向姜映晚,过往真相的残忍,让他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话音滞了又滞,才将那几个字说出口。
  “正是初春。”
  初春。
  这两个字眼,就像一根刺,扎进眼底。
  让姜映晚的眼睛瞬间疼起来。
  初春……在她的记忆中,初春时,邓漳离开邺城,而后不久,她父母便去了南江,最后,再也未归……
  重牢外。
  裴砚忱立在牢门旁,眼睑低垂,身侧指掌蜷起,很快,邓漳的声音接着传来。
  “那时候,以为一切,不过是场再寻常不过的短暂分别,不曾想,却是阴阳两隔。”
  “大皇子部下有个叫梁玮的谋士,心狠手辣,为人奸佞,与屈鞍积怨已久,自然也与我不睦。”
  “那时正逢他因办事不利被大皇子厌斥,为保住在大皇子身边的地位,我刚离开,他就在南江途中找上了你父亲。”
  “并在劝说你父亲站队无果后,为避免后期皇商再被二皇子或三皇子的人拉拢,在请示大皇子后,直接将你父母杀害,并将一切伪装成水患导致的流寇暴动。”
  姜映晚指尖狠狠掐着掌心。
  眼底赤得发红。
  邓漳声音亦满是颤抖,那些最不能提的往事,每提一次,都像再经一次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