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裴清棠的性子和裴砚忱天差地别。
  裴砚忱性情冷,手段更冷。
  而裴清棠,虽被千娇百宠养大,但只娇不纵。
  心情纯挚阳光,又很会说话,嘴像抹蜜一样,不仅很会讨长辈开心,还能轻易和平辈打成一片。
  正如现在,她自知这个时候不适合提和婚事有关的任何话题,她便绝口不提这些,姐姐长、姐姐短的在姜映晚耳边喊着,从京城到邺城,天南海北的聊。
  不仅哄得姜映晚不自觉地陪着她说笑,整个偏厅更是欢声笑语一片,气氛很是和睦轻松。
  厅廊外的林嬷嬷见裴砚忱过来忙不迭上前行礼,还未出声,就被裴砚忱抬手打断。
  林嬷嬷适时住音,福了福身,静静站去一旁。
  裴砚忱立在厅廊外往里看去。
  裴清棠不知看到了什么,挑着眉指着书卷正给姜映晚说着什么。
  姜映晚眉目弯弯地听着,眼底眉梢皆是发自内心的柔和笑意。
  和在他面前强行伪装的乖顺完全不同。
  裴清棠身旁的侍女去取茶点过来,一来偏厅,就见裴砚忱站在廊下,她端着茶点,忙福身参见。
  “奴婢见过公子。”
  速度快到,候在一旁的林嬷嬷都没来得及去拦。
  声音传至里面,裴清棠说到一半的声音停住。
  立刻回头,朝着外面看来。
  裴砚忱抬步进去。
  他目光落在裴清棠身旁的姜映晚身上。
  看着她脸上柔和的笑意凝固后迅速敛去。
  裴砚忱眸色微凝。
  在姜映晚身上定格刹那。
  目视着她眼底的温笑褪去。
  目视着她一如既往在他面前柔顺的神色。
  裴清棠不清楚自家兄长和姜映晚之间这种细腻微妙的气氛变化。
  她放下手中的书册,低咳了咳,一点都不尴尬地挥着手跟自家兄长打招呼。
  “兄长,你回来了?”
  “用过晚膳了吗?”
  “小妹让人去拿了茶点,要不一块吃些?”
  裴砚忱转眸扫过她身后桌上那些册子,神色很淡,对于自家这个妹妹,直接下了逐客令。
  “天色晚了,回你院中去。”
  裴清棠脸上明媚的表情顿时蔫着垮下来,她不情不愿又不敢反抗地低低“哦”了声。
  蜗牛似的磨蹭着往外走。
  一边回头看姜映晚。
  一边很不情愿地看裴砚忱。
  在错过经过裴砚忱时,见自家哥哥一动不动,半分没有跟她一起离开碧水阁,回他翠竹苑的意思。
  某位天真的裴府大小姐真诚地停下脚步、看着她哥问:
  “兄长,天这么黑了,你不走吗?”
  天晚了她待在这里不合适,她哥待在这里就合适?
  裴清棠眼里都是问号。
  裴砚忱屹然不动,淡淡瞥她一眼。
  只说:“你先回去。”
  裴清棠不是很服气,但她还不敢再问,郁闷“哦”了一声,带着贴身婢女出了碧水阁。
  —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还算平稳。
  为了等离开的时机,姜映晚和裴砚忱相处时,无任何变化,和之前一模一样。
  白天他出府忙公务,她就在碧水阁中待着,偶尔去紫藤院陪老夫人说说话,裴清棠似乎很喜欢往她这里跑,隔三差五便来一趟,一来就待小半天。
  碧水阁清静,清静得很多时候几乎没有烟火气。
  裴清棠性子喜人,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奇妙想法,有她在的地方,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姜映晚也喜欢她时常过来。
  老夫人那边,每每见了裴砚忱,基本都要提几句让他夜里别去碧水阁之类的话,但明显没什么效果。
  至少在姜映晚的印象中,老夫人和陈氏她们从昙国寺回府后,裴砚忱确实一次是都没再喊她去翠竹苑,但他日日都来她的碧水阁。
  无论多晚,无论天晴还是雨雪。
  一日不落,日日宿在这边。
  如此一连七八日过去,
  姜映晚日日数着日子,
  终于在一场接连两日的冬雪后,她如愿等来了裴砚忱离京办差的消息。
  那是鹅毛大雪停下的第一个晴天,午后时分,姜映晚因天凉头疼乏累去了卧房午睡,
  一醒来,就见裴砚忱已从宫中回来,坐在她房中紫檀木桌前,冷白指骨轻点着茶盏边缘,漆黑眸子看过来,和先前离京办事时那样跟她说:
  “明日我要离开京城几天,大概四五天左右回来,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回京时给你带回来。”
  等了这么久,骤然如愿听到这句‘离京’的话,姜映晚心跳都仿佛停滞了半拍。
  她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目光落在他那边。
  掩在锦被中的手指无意识地紧攥成拳,强行掩饰着所有情绪波动。
  她作出思考状,短暂想了想,摇头说,“没什么想要的,我都不缺。”
  裴砚忱视线在她身上定格一瞬。
  唇畔轻敛着弧度,说:
  “入了冬,很快便至年关。”
  “京城外有家铺子兔子灯很精致,还有不少其他的精巧古玩,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着。”
  姜映晚所有的心思都在终于等到了离京机会这事上,对于裴砚忱提的兔子灯,她并未入心,只随意点头应下。
  积雪融化之际,天最是冷。
  哪怕有阳光照射着,窗子外凛冽寒风呼啸的吹,仍给人彻骨寒冷的感觉。
  第52章 裴砚忱掐着她腰,沉沉吻着她
  这种天气,姜映晚是不喜欢出门的。
  但离开的时机难得,如老夫人先前所说,私下逃走这种事情,只有第一次成功的几率最大。
  打草惊蛇之后,哪怕准备再充分,暴露的风险也比第一次要大得多。
  为确保那天能顺利离开皇城,姜映晚着急想去老夫人那里一趟,可裴砚忱今日似乎是没了旁的事,将离京的事说完,他也没有回他翠竹苑的打算。
  姜映晚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裹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会儿,见裴砚忱始终不动,她忍不住出声问:
  “大人今日……不必再出府了?”
  裴砚忱“嗯”了声,音质偏淡。
  他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朝她走过来。
  坐在床边,被茶盏暖得热起来的手指揉了揉她脑袋,说:
  “方才见你似没睡醒,以为你还要再睡,便只打算在那边坐会儿,没想着过来扰你。”
  “现在看来,这是不困了?”
  姜映晚硬着头皮点头,“睡了快一个时辰了,不困了。”
  他抬手从旁边给她拿过衣服,像之前那样给她穿。
  “既然不困了,那我们去下棋。”
  不等姜映晚拒绝,他接着说,“明日一早我就要走,离京这几日,要好几天见不了面,晚晚今日多陪陪我。”
  姜映晚勉强压下心底的迫切,在他的注视中,点下头来。
  碧水阁也有棋阁。
  但他非带着她去了翠竹苑,这也是自从老夫人从昙国寺回来后,她第一次再踏进他翠竹苑的书房。
  书房中炭火烧得旺,和外面的积雪寒风是两个极端的对比。
  姜映晚心头压着事,棋也下得有些浮躁。
  琴和棋这种东西,虽乃风雅之物,但从侧面都能窥探出人心静不静。
  哪怕姜映晚极力压制着思绪,聚精会神地落棋,在一两刻钟过去,棋盘将分胜负之际,裴砚忱落下墨玉黑子,朝她看过来,漆黑如渊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看似随意地问:
  “有心事?”
  他这一声问的太突兀。
  姜映晚正在思量该往何处落子的白棋险些砸在棋盘上。
  她呼吸收紧,迅速捏稳手中的棋子。
  面上不动声色,眸色如常地抬头朝他看去。
  出口的声音也无任何异样。
  “没心事,只是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
  说着,她低眸扫了眼棋盘。
  想趁势推掉这度日如年的下棋折磨。
  “我棋艺本就一般,要不你找个棋艺精湛的人——”
  “哪有人天生就会,我教你。”
  不等她说完,他冷不丁打断她的话。
  并抬手,握着她手腕,带着她将她手中的白棋落在了于她而言最有优势的一个位置上。
  原本棋盘好不容易有了分晓胜负的局面,这一枚白棋落下去,黑白双子,再次转回僵滞、胜负难分的状态。
  看着这棋盘,姜映晚:“……”
  裴砚忱从棋罐中摸出一枚黑棋,边在棋盘上落子,边对她说:
  “这次回来后,直到年后,基本都不会再忙了,届时会有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好好教你。”
  姜映晚掩在软缎袖中的指尖有些攥紧,她借着看棋盘的动作轻垂下眼,片刻的沉默后,才抿唇应声。
  从前裴砚忱拉着她下棋,基本一盘结束便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