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紫烟停下脚步,往前看了眼自家主子,随后跟季弘一起,乖乖等在了外面。
  “裴大人。”姜映晚朝书桌走去,站定后对着他福了福身行礼。
  裴砚忱放下手中的文牍,掀眸朝她看过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
  “姑娘不必客气。”
  说话间,他将季弘带来的卷宗与信件往姜映晚的方向递去,未有任何铺垫,直接道:
  “今日请姑娘过来,是因为姜伯父之案已有进展。”
  姜映晚眼睫重重颤了下。
  她接过他递来的卷宗和信。
  在她翻看的时候,裴砚忱说:
  “上次那名流寇的身份已经查清,是大皇子的人。”
  姜映晚翻阅卷宗的指尖一顿。
  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炸开。
  她抬头,看向裴砚忱,险些压不住语气中的急迫。
  “所以,我父母当年,并非是死于南江流寇的意外,只是……”
  姜映晚眼底闪过痛色,她蜷紧指尖,才道出下半句:“——皇子夺嫡的牺牲品?”
  裴砚忱唇角抿起,“是。”
  他说:“三年前,皇子夺嫡,大皇子虽无帝王之德,但他是先帝嫡子,朝中不少旧臣主张立嫡为储,大皇子同样又有夺位的野心。”
  “皇商的身份,最易牵扯进皇子间的党派之争,拥护大皇子的群臣中有人提议拉拢你父亲添势。”
  “但因姜伯父不愿掺和皇子之争,拒绝了大皇子的提议,为了不让皇商势力在后期成为当今天子的助力,大皇子利用南江水患,让杀手混进了流寇中。”
  “那年南江的水患严重,密杀这种事又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大理寺的卷宗记案中,最后只记录了流寇动乱、不幸遇难。”
  姜映晚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指尖冷到发冰。
  她呼吸紧紧绷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在得知父母之死并非偶然而是或有隐情时,姜映晚做梦都想为父母讨个公道,不让父母枉死。
  可事实却是姜家变故是皇子夺嫡的牺牲品,是登基之路上、夺嫡之战中无数尸山血海中的一缕枉死的幽魂。
  大皇子落败,他的势力早已尽数被铲除,这个公道,还如何讨?
  裴砚忱后来似乎还说了什么,但姜映晚浑浑噩噩,并未听清。
  京城多雨,天色还未暗下来,瓢泼大雨便骤然而至。
  姜映晚独自在窗前待了许久。
  哪怕紫烟中途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也挡不住冰冷潮湿的水汽无情地往骨头血肉中钻,半夜刚至,姜映晚就起了热。
  紫烟慌得不行,立刻喊来外面的婆子,让她们去请大夫。
  林嬷嬷匆忙进屋看了眼。
  裴府虽常年备着府医,但这几日不凑巧,府内郎中家中有亲事,过两日才能回来。
  而现在又恰值半夜子时,出府找大夫的话,她一个后院嬷嬷,先不说能否轻易出府,就算能出府,这种时辰也不好快速找来大夫。
  正在犹豫此时要不要惊动老夫人时,林嬷嬷忽然想到前些时日拜见裴大人时,他交代的那句——
  【日后碧水阁中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向翠竹苑禀报。】
  林嬷嬷眼睛一亮。
  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连忙差人以最快的速度去了翠竹苑。
  一刻钟不到。
  由季弘掌着灯,裴砚忱亲自来了碧水阁。
  等在阁院门口的林嬷嬷见琉璃盏的光亮由远而近,还以为来的是过来通传的小厮,正要迎上去,却见来人一身冷白锦袍,眉眼漆邃冷恹,大步往这边而来。
  第20章 吃醋
  林嬷嬷一愣,随即迅速疾步上前。
  忙对着裴砚忱作礼,“大人,您怎的亲自过来了?”
  裴砚忱脚步没停,踏进碧水阁院,径直走向卧房。
  “姜姑娘现在如何?”
  林嬷嬷连忙起身跟上去,“姑娘高热不退,情况不是很好。”
  卧房中,紫烟拿着冷巾帕正要往姜映晚额头上敷。
  巾帕还没落上去,身后的门蓦地被推开,她下意识回头,却在看见裴砚忱时双眼蓦地睁大。
  她惊得迅速起身,手中的巾帕都没来得及放在姜映晚额头上。
  “大、大人?您……”
  紫烟想说深更半夜,他作为外男进女子闺房于理不合,
  但对上裴砚忱那双漆黑冷沉的眸子,她喉咙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掐住,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碧水阁院中灯火通明。
  卧房中,裴砚忱径直来到床榻前。
  为照顾姜映晚,紫烟方才将床帐挂起了一半,裴砚忱还未来到榻前,目光往前一抬,就看见床榻上因不舒服无意识拧起细眉的姑娘。
  姜映晚双眼紧闭,眉头紧紧锁着,脸色被高热烧的发红,但她唇色却很苍白,连丝血色都没有。
  裴砚忱坐在床边,手背贴上姜映晚的额头,瞬间,滚烫的体温透过手背上的皮肤钻过来,
  裴砚忱眉头跟着皱起。
  下一刻,他问紫烟要巾帕。
  紫烟还怔愣着。
  对于裴砚忱这种深更半夜称得上‘亲密’的动作,她惊得眼睛都瞪圆。
  但裴砚忱的话一出,她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本能地将冷巾帕递了过去。
  裴砚忱没管紫烟心中的惊诧,接过巾帕直接敷在了姜映晚额头上。
  卧房中凝滞得落针可闻。
  紫烟僵硬地站在旁边。
  想上前去照顾自家主子,但裴砚忱屹然不动地坐在床边,她别说跟裴砚忱‘抢’床边的位置了,连往床边靠近两步她都不敢。
  好在,两个呼吸间不到,裴砚忱率先出了声:
  “季弘已经拿着令牌出府,大夫很快就到。”
  紫烟忙不迭福身行礼,“奴婢代姑娘谢过大人。”
  裴砚忱的目光未从姜映晚身上离开,他问紫烟:“好端端的,姜姑娘怎么突然病了?”
  紫烟斟酌着回,“今日雨大,主子在窗前待了许久,应该是受了凉。”
  裴砚忱眉目微凝,“从翠竹苑回来,你家主子就一直待在窗前?”
  紫烟点头,“是的。”
  这时,外面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大夫快步从外面进来。
  碍于男女有别,这里又是卧房,季弘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
  大夫进来后,他转过身面朝外站着,随时等待裴砚忱的吩咐。
  卧房中,年过半百的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快速在药箱中拿出帔帛。
  顶着裴砚忱周身冷冽的气息,将帔帛搭在了姜映晚腕上,开始把脉。
  没多久,他手指从帔帛上拿起,但很快又再次落在脉搏上,看了几眼姜映晚的面色,重新又诊了一遍脉象,才说:
  “这位姑娘原本的身子骨应该是不错的,但前几日应该刚病了一场,脉象极弱,身子未恢复过来,这才受了些凉便半夜高热。”
  话落,他收了帔帛,又对裴砚忱说:
  “老夫开张药方,熬了药让姑娘服下,待热退了,这几日切记不要再受凉,好好休养几日,将精气神养回来就好了。”
  裴砚忱颔首。
  吩咐季弘带着大夫开药方并煎药。
  林嬷嬷亲自看着人煎药,待姜映晚将药喝下,时辰已经不早。
  紫烟拿着空碗,看了眼高热昏迷的主子,又往外看了眼天色,回过头来,她端着药碗的手指紧了紧,眼底有些为难和纠结。
  但最后,她吸了吸气,鼓起勇气,隐晦地劝裴砚忱先回去。
  以免外男在自家主子闺房中待半宿,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出去。
  “主子已经服下药,奴婢接下来会时刻在房中守着,时辰不早,大人不如先回去歇着吧?”
  “不必。”他音质清冷,话中不容置喙,“你们退下。”
  紫烟眼底划过错愕。
  她正想再说什么,和她站在一块的林嬷嬷突然眉开眼笑地行了礼,并在离开前,反手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紫烟手中的药碗险些都没拿稳摔在地上。
  来到门外,她焦急地往房里看。
  跺了跺脚,话中尽是担忧:
  “嬷嬷,大人与我家姑娘男未婚女未嫁,怎能深夜共处一室,这传出去,可怎么行?”
  林嬷嬷却一点都不担心。
  反而对这场景似有些乐见其成。
  她将紫烟往外拉着走远了几步,“傻姑娘,这怎么不行?”
  她往卧房门口看了眼,眼底带笑,对小脸拧成一团的紫烟说:
  “裴府外面的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你家姑娘与裴大人可有婚约在身,他们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妥的?”
  “可……可这……”紫烟下意识说,“这婚事是要作废的——”
  林嬷嬷打断她,“傻丫头,只要老夫人没发话,你家姑娘与公子的婚约就在身,他们就还是即将过门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