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姜映晚轻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垂眸对裴砚忱道谢:
  “今日多谢裴大人出手相救,映晚无以为报。天色已经不早,映晚不多打扰,便先回碧水阁。”
  裴砚忱看她片刻。
  没让她离开。
  “碧水阁中催情香的气味还没散干净,你体内药性也没除尽,这个时候回碧水阁,容易被那些残留的气味重新勾出药效。”
  姜映晚有些为难。
  裴砚忱又道:“翠竹苑中没有旁人,不仅安静卧房也多,姜姑娘不必客气,在此处多休息一会儿,待你院中香味散尽,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虽然他说的碧水阁中残留的迷情香是个问题,但她长久待在这里更不合适。
  她正想说,不如她先去老夫人的紫藤院待一会儿,可还没开口,就见他打发人去她院中拿了干净的衣裙。
  “你院中已让人开窗通风,最多再有半个时辰,气味就能散尽,届时我派人送你回去。”
  “前厅还有事要处理,我不来后院,姑娘安心在这里待着便是。”
  说罢,他转身离去。
  裴砚忱来到前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在。
  老夫人坐在主位,此刻脸上仍是余怒未消。
  见他进来,老夫人第一时间问:
  “晚晚好些没有?”
  裴砚忱颔首,“已经好多了。”
  他在左前侧的位置坐下,上来便说:“姜姑娘院中的催情香丸,已经找到了。”
  清淡至极的一句话,却仿如晴空霹雳,让赵氏和裴淮州眼底不约而同地惊起慌乱。
  但很快,裴淮州强装镇定,不断说服自己安心。
  他早就让人处理了那香丸,香料铺子中的催情香多的是,就算查,无凭无据,也别想查到他头上。
  相比之下,赵氏却更担心一些。
  那催情香是她亲自调制,香料的配比和外面的不同,若是细究,不难发现其中差异。
  赵氏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却早已乱了分寸。
  若是没有香丸,死无对证,也就罢了。
  只要她们咬死不认,谁也不能奈她如何。
  可若是有了香丸,就难办了。
  她配制的这种催情香,和外面那些平常的催情香比起来,不仅药性更烈,而且那香丸也能够很快焚烧殆尽,并且不留任何残渣灰烬。
  中了此香的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抑。
  但是一旦与人欢好解了药性之后,就算是神仙在世,在体内也休想再查出半分催情香的踪迹。
  如此一来,香丸烧尽后死无对证,姜映晚与她儿子裴淮州有了夫妻之实后也无法从她体内查出催情香,既能生米煮成了熟饭,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掉催情香所有的痕迹,不被任何人察觉。
  届时老夫人天亮之后发现他们躺在一起,纵然愤怒,但事情已经发生,姜映晚体内还查不出中药的痕迹,就算她说她是中了药,但没有证据,谁也不信。
  而且催情香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怀疑到她们的头上。
  这门婚事,不管老夫人多不情愿,都只能落在她儿子身上。
  可现在,催情香丸只燃烧了一半便罢了,姜映晚体内药性正是最强的时候,还不凑巧的被提前回府的裴砚忱撞上了。
  原本周密的计划中途被人撞破,若是那催情香丸再落到了裴砚忱手中,她和裴淮州怕是真的无从辩解。
  赵氏心里乱成一团。
  她现在只能祈祷,那燃了一半的香丸已经被手下的人处理掉。
  以死无对证来蒙混过关。
  她心里还在想对策,侧前方裴砚忱忽而往这边看了过来,语气清淡冷凉,沉睨着裴淮州,再次问:
  “二弟,入夜后你去垂花门做什么?”
  裴淮州对上那道仿佛能勘透人心的视线,掩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猛颤了下。
  他屏息凝神,还是那个答案:
  “兄长,我只是碰巧从垂花门路过,那时远远见姜姑娘从碧水阁跑出来,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正想过去看看,还没走近,就见兄长抱着姜映晚离开了。”
  裴砚忱扯唇笑了声。
  只是那笑容发冷。
  “所以你的意思是,催情香丸的事与你无关?”
  裴淮州装傻到底,“什么催情香丸?我听不懂兄长在说什么?”
  裴砚忱不再跟他多扯,直接对外面守着的季白说:
  “将人带进来。”
  很快,一道哭喊的求饶声从外面传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季白从外面押进来的人,正是裴淮州院中的侍从之一朱成。
  赵氏和裴淮州脸色大变。
  裴砚忱没理会他们。
  只拿出那一半香丸,让季白递过去,“这香,识得吗?”
  男人声线清冷,却不怒自威。
  第16章 姜映晚得知她与裴砚忱有婚约
  朱成不敢再隐瞒,颤颤巍巍的在众人面前,将所有事情吐了个干净。
  “识得,自然识得。”
  “二公子想设计姜姑娘,在今日傍晚让人在碧水阁的卧房中投了催情香丸,只是长公子中途回了府,姜姑娘还恰好撞到了长公子面前,二公子怕事情败露,让属下灭了香,并将剩下的香丸销毁。”
  赵氏猛地站起身。
  怒拍桌案、指着朱成,疾言厉色喝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冤枉二公子!”
  “姜姑娘是府上的贵人,二公子笑脸相迎还来不及,怎会设计陷害她!”
  朱成缄口不言。
  老夫人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赵氏话音未落,她“砰”的一声将茶盏摔在桌上。
  “够了!”
  赵氏脸色发白,朝主位看去。
  前厅中的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老夫人眼神凌厉冰冷,“季白,把香丸拿来!”
  季白立即过去,将帕子中的香丸呈上。
  老夫人仔细看了眼,随后脸色更沉,一把将香丸扔向了赵氏。
  燃烧了一半的香丸骨碌碌滚到赵氏脚边,老夫人震怒:
  “铁证如山,你还想如何狡辩!”
  “赵氏,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出这种事后销声匿迹的香!”
  赵氏手中的帕子快被她搅烂。
  睨着地上的香丸,裴淮州亦是喉头发紧。
  老夫人瞧见这种熟悉的香,便止不住地想起二十多年的一桩旧事。
  连带着,方才八分的怒气,瞬间冲到了十分。
  “赵氏,这种下作的手段你用不够是吗?”
  “当年你靠着这香设计我儿子,大庭广众之下怀着身孕在裴府门口逼婚,强行让我儿抬你进府,纳你为姨娘。”
  “如今又想故技重施?想用这种害人不浅的脏东西陷害晚晚?”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晚晚是整个裴府的恩人,不是你与你儿子利欲熏心往上爬的工具!”
  整个前厅死寂的落针可闻。
  赵氏脸色惨白。
  纤瘦的身躯似摇摇欲坠。
  端得一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姿态。
  明明是害人方,却反倒像老夫人冤枉了她。
  裴淮州攥紧手,忐忑地看向老夫人,“祖母……”
  “你闭嘴!”老夫人很疼爱孙儿,哪怕是这个被赵氏设计生下的庶子,她虽不待见,但也给足了他世家公子该有的尊荣与体面。
  这是第一次,她不念情谊,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怒斥裴淮州。
  她目光转向这个年纪轻轻就心术不正的庶子,口吻冰冷,“裴淮州,我没告诉过你,不该做的事别做,不属于你的东西别妄想吗?”
  “你嘴里应着,背地里却连催情香这种肮脏的手段都敢用!”
  “怎么,你是想效仿你生母,用她当初那套手段,用催情香控制晚晚,先毁她清誉,事后再反咬一口,说她勾引你?!”
  裴淮州苍白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证物证都在,他再狡辩也无济于事。
  若是放在以前,老夫人发这么大火,身为长媳的陈氏,自然会好好劝几句。
  但今天,她脸色少有的冷。
  面对老夫人的震怒,她一个字没劝。
  冷淡的目光瞥见赵氏脚边那颗催情香丸时,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怒色与怨恨。
  老夫人多看她们一眼,心底的怒气就更重一分。
  尤其想到她们为了一己私欲,连裴家的恩人都敢动。
  若是今日不是晚晚那姑娘反应灵敏,若是今日不是裴砚忱恰巧提前回了府,她都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什么场面。
  也不敢想象,将姜家这姑娘从狼窝里救出来后,又将她推入了怎么样的虎穴。
  他们裴家,又如何对得起姜家。
  老夫人强行压下怒火,不再理会痛哭忏悔的赵氏。
  当场便下了命令——
  赵氏自明日起离府入寺庙祈福,永远不得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