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谢怀瑾说:“不会。”
  辞盈没有睁开眼,唇角轻轻扬起。
  青年说出剩下的那一句:“辞盈永远年轻。”
  没有人能永远年轻,于是辞盈又说“骗子”,只是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和骗子接吻了起来,夕阳在青年和少女恒久的吻中落幕。
  世人说长长久久,相濡以沫,辞盈未曾想到,有一日这些词能用在她和谢怀瑾身上。
  送别谢怀瑾是在五月,长安那边的事情一直没有处理完,因为谢怀瑾的身体一直耽搁着,而现在那边出了一些小乱子,需要谢怀瑾回去坐镇。
  辞盈暂时无法离开漠北,于是他们又要分别。
  分别半年,相聚半年,明明都是一样的长度,辞盈却觉得相聚的这半年格外短暂,她站在码头,目送谢怀瑾上了船。
  等船只开走了,徐云才面色复杂对辞盈说:“谢公子不是晕船吗?”
  辞盈怔了一下,才轻声说:“晕船?”
  徐云看着辞盈的表情:“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他临行前寻我拿了许多晕船的药,如果不是特别赶时间,为什么不走陆路,也不会慢上几天。”
  辞盈怔了良久,最后说:“我好像也不知道。”
  徐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同谢怀瑾一起回去,她准备坐明日的马车回长安,除了腿之外,谢怀瑾的身体已经大好。
  船上也有专门的医师,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因为此徐云才能放心独行,准备在路途中停靠几日,去拜访她从前的师叔。
  隔日,辞盈在不同的地方送别了徐云。
  徐云同她摆手,笑着对辞盈说:“快回去吧,风大了天黑了,怕是要下雨了。”
  这样的天气原本是不适合出行的,但徐云说她拿师叔性情古怪,前些日写了信说过两日拜访如果到时候没到的话可能就闭门不见了。
  于是辞盈明白还是因为谢怀瑾的病,她躬身对徐云说“谢谢”,徐云看多了只点头:“快回去吧辞盈,我在长安等你。”
  辞盈点头。
  七月的时候,辞盈听见了殷策起兵造反的消息,但在天下没有激起什么大的水花,再听见消息就听闻殷策已经被斩于马下。
  虽早有预料,但面对一条生命的流逝,辞盈仍旧唏嘘。
  她一日没有怎么用膳,燕季听闻时蹙眉:“不是讨厌他,怎么还因为他人死了吃不下饭?”
  自然不是。
  辞盈轻声道:“我只觉得乱世人命太过轻薄。”
  一路上很多人都是,她爱的,她恨的,生命如此短暂。
  燕季哈哈了两声,说:“打仗嘛,就是这样的,我第一次和义父一起上战场的时候,就死了好多人,我也差点死了,要不是义父一枪把我挑了回来。后来,那些战友们也伤的伤死的死,现在军中看着我长大的那一批人都没了大半。”
  辞盈安静听着,任由盛夏炽热的光照进来。
  八月的时候,辞盈收到谢怀瑾寄过来的信,结尾依旧是那一句——“我很想你”。辞盈的唇轻微扬起,因为繁忙的公务而困倦的精神也得到少许安慰,思绪放空时就想到当初青年突然错乱的一封信,她好像一直忘了问是因为什么。
  只是也不好书信中问,现在不在一起,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先忍一忍。
  辞盈拨算着下次和谢怀瑾见面的日子,好似又要等到年关了。
  九月的时候,李生带着茹贞一起来了漠北,辞盈开心了许多天。
  茹贞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见到辞盈先抱了上去,然后就哽咽起来。辞盈摸着茹贞的头,看向李生,轻声道:“谢然呢?”
  李生依旧拿着辞盈送的那把扇子,一遍摇扇子一遍摇头:“谢然她在忙书院的事情,要过几日再过来,我们商量在漠北小住一段时间,不知道辞盈小姐是否愿意暂时收留。”
  辞盈哪里能说“不愿意”,只笑着说:“一早便给你们留好了房间。”
  “这次我也有吗?”李生“斤斤计较”上次辞盈避嫌的事情。
  辞盈点头,笑着说:“都有。”
  李生看着辞盈的笑,突然有些释然。
  茹贞和辞盈走在身前,李生慢一步跟在身后。
  辞盈将自己身世的来龙去脉简略地和茹贞说了一遍,茹贞听完后楞了很久,才轻声说:“宇文拂前两年去找过我一次。”
  辞盈点头,看向茹贞。
  茹贞说:“......我让他走了。”
  辞盈牵住茹贞的手,安抚地捏紧,茹贞长吁一口气,轻声道:“他竟是辞盈的亲哥,难怪......难怪我最开始觉得他的神韵同你有一些相像。”
  辞盈笑了一声:“上一辈的人说我和燕小姐长得很像。”
  “娘亲?”茹贞说。
  辞盈点头:“嗯,过两日我带你去见她。”
  茹贞一下子局促起来,辞盈温声说:“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茹贞相信,因为大抵只有很好的燕小姐,才会生出辞盈这样的孩子。
  ......
  后面,辞盈又迎来了谢然,又送走了李生、茹贞和谢然,泠月和泠霜常忙于军队和铺子的事情不回府,燕季倒是来的勤,多是和辞盈商量漠北这边世家的问题。
  最开始她们选定的盟友是殷家,但殷策对她动了手,留不得,辞盈用雷霆手段将其赶出了漠北。
  根本上是因为漠北这边世家这些年下来已经不成气候,所以在辞盈掌权之后,分崩离析更为严重,不能让世家气焰盛,却也不能让其完全不成气候,辞盈和燕季一直在*探寻适中的方案,最后选定了望家。
  明面上,望家逐渐发展起来,从以前没落的四大世家之一重新回到世家之首的位置,暗地里,望家已经全部归属于燕府,或者说王府。
  掌管军队之后,辞盈天然成为燕家的话事人,而宇文舒死后,王府的一切头衔也落在她身上,但比起“王”这个继承宇文舒的称号,辞盈更喜欢大家将她称为“燕家主”。
  十一月的时候,辞盈同燕季说,她需要离开漠北一段时间。
  这些年相处下来,两个人关系已经和家人差不多。
  燕季问:“最近谢公子身体怎么样?”
  辞盈想起信中所写的:“徐云说还不错。”
  燕季笑着道:“那就好,去吧,这边的事务有我。”
  辞盈轻声道:“泠月和泠霜我都不会带走,你有难以解决的事情可以和她们商量,如果实在拿不准,就差人去报信给我。”
  燕季点头,突然抬手摸了摸辞盈的头。
  “去吧。”
  “开心一点。”
  辞盈笑了笑。
  十一月底的时候,辞盈乘船前去长安,她没有提前告知谢怀瑾,想给青年一个惊喜。
  船行在水中时,辞盈一直在想徐云的话,也就是谢怀瑾晕船的事情。
  她的记忆中浮现很多画面,恍惚中觉得她好像不应该完全不知道,但又的确,在徐云说之前,她完全感觉不到。
  她靠在软榻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湍急的水流。
  晕船怎么还要坐船?
  她肯定是想不出答案了。
  但也没那么想问谢怀瑾。
  比起这个,她更想问那封错乱的书信。
  到长安时已经十二月,长安一日既往地冷,不知怎的比漠北那边还干燥一些,辞盈的嘴唇上生了轻微的裂痕。
  客栈里,辞盈对着铜镜抹着药膏,婢女在身后将膳食布好。
  吃过这一顿,她就要去见谢怀瑾了。
  因为刚上了药,辞盈怕沾染到药膏,吃的很慢。
  一直到外面下起雨,辞盈才用完这一顿。
  说也奇怪,长安已经半月未下过雨,偏就让辞盈赶上了。
  婢女在后面轻声说:“怎的下雨了,出行难免沾湿衣裙。”
  辞盈却不知怎么笑起来,她走到窗边,手接着雨。
  “可能是因为我快和谢怀瑾见面了吧。”
  毫无关联。
  但辞盈说是,婢女也说“是”。
  最后,两个人也没有坐马车,一人撑着一把伞,走到行人匆匆的大街上。
  “小姐,鞋袜可湿了?难受的话我去拦一辆马车。”
  辞盈仰头看着漫天的雨:“漠北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雨了。”
  婢女是土生土长的漠北人,附和道:“漠北干燥,比不上长安这边。”
  “那你应该去江南,那边雨更多。”辞盈笑着。
  婢女也笑了起来:“再过两年离府了奴就去看一看。”
  辞盈笑着说:“那我到时为你添行囊。”
  婢女不好意思:“小姐给我们的已经很多了,奴这些年攒的银子应该是够的。”
  辞盈接手燕府的事情后,节衣缩食依旧入不敷出的燕府改了面貌。
  婢女名为昧青,一年前被泠月挑到辞盈身边做贴身丫鬟。
  泠月和泠霜总是很忙,所以一般辞盈的日常起居都是由昧青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