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兵符,钱财,关系。
  辞盈轻巧地将这三点揉入一句话中,每一个字都像打在燕季心底一样,燕季眸色复杂,一点一点坐回原处。
  辞盈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燕季没有接,只问:“你在哪里找到的兵符,宇文舒藏的很好,这些年你哥都没有找到,我本来答应他只要他拿到兵符就能帮他收复燕家军,但他一直一直没有找到一点消息。”
  辞盈举着茶,听见燕季的话也安静了一瞬,良久之后才说:“娘亲的墓穴里。”
  这六个字落下,房间内寂静无声。
  很久之后,燕季笑了起来,他抬手接过辞盈递过来的茶,心甘情愿喊了一声“主子”。
  辞盈僵直的后背这才落下来,燕季坐在对面看不见,贴在她背上的一层衣服早已湿透,还好......她赌赢了。
  后面的时间,燕季将燕家军内部的情况一一同辞盈讲清。
  义父的影响力太大,后面义父死了,就分为了两派。
  一派人听他调度,另外一派人听兵符调度。
  宇文舒努力了许多年也只达到这个成效。
  也因为此,为了控制燕家军和他,宇文舒一直拖欠军饷,这些年愈发过分,燕季一早就察觉了当年之事的蹊跷,但如果他和宇文拂同宇文舒撕破脸皮,燕家军只能内战,所以他一直让宇文拂去寻兵符。
  但宇文拂寻了数十年也没有寻到,这些年也就这样耗下来了。
  想起兵符在的地方,燕季又是陷入一阵沉默,知子莫若父,姑姑的墓穴宇文拂这一生也寻不到。
  将一切讲完,燕季难得认真起来,他看着辞盈,眼中没有平日的调笑,低头表示着恭敬:“如果主子能将军中的亏空补上,手持兵符和燕家女的身份,众心归附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主子”两个字时,燕季有些拗口,拧了许久才拧过来。
  辞盈也不是要听一个形式,轻声说:“还是同从前一样唤我吧。”
  “是,小姐。”
  辞盈其实是想让燕季唤自己的名字,但“小姐”也行,这般事情上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她顺着燕季适才的话说:“燕家女的身份,可能还需要麻烦你,过几日我们去定阳演一处戏,你到时候带着亲信顺势将我抓回去。”
  燕季点头,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小姐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临别时,燕季突然想起谢怀瑾那日的威胁,牙痒痒了起来。
  他不经意问辞盈:“小姐是从何处探知到的消息?”
  辞盈笑而不答,然后就听见燕季突然说出了那个名字:“谢怀瑾吗?”
  一整日都还算游刃有余的辞盈突然就卡壳了,半晌也只能说出一句:“为什么会提到他。”
  燕季观察着辞盈表情,敏锐地察觉到不是,心中大喜,更好告状了。
  同宇文舒告状宇文舒不能拿谢怀瑾怎么样,但是和辞盈小姐告状就不一样了,燕季勾起嘴角,一副“可怜”模样,装的委屈巴巴,却因为和本人面相完全不符合显得有些滑稽。
  辞盈手轻颤着,听见燕季说。
  “那日谢长公子威胁我说,要将我和燕家军全杀了。”
  燕季观察着辞盈的表情,想着多少给谢怀瑾添堵下,却只听见辞盈轻声道:“哦,他何时到的漠北。”
  燕季哪里听哪里不对,但回忆了日子告诉辞盈。
  辞盈将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拨,嗯,比她还早两日。
  于是辞盈又想到那日山洞朦胧间青年身上淡淡的药香,苦涩得她拿起一旁甜得发腻的桂花糕咬了一口。
  很甜,很苦。
  【作者有话说】
  是he,火葬场我不会写be的啦,文案上面也一直有,安心安心宝宝们~
  第67章
  一整个桂花糕下去,嗓子眼都被那种瓷实的甜糊住了,辞盈却还是在吃,漠北这边的糕点不知做的如此甜腻,一口气吃下一整块,辞盈嗓子间冒出甜腻尽头苦涩的余味。
  燕季还在告着状,辞盈缓慢地听着。
  喉间的糕点碎屑卡住了一般,在嗓子眼的地方咽不下去,难言的情绪涌上来,辞盈缓慢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水,一点一点喝起来。
  燕季瞧着辞盈的脸色,看辞盈半天没反应,明白自己这状告得很没水平。也是,他掐头去尾才择出来这一小段,的确难有什么成效。
  燕季又恢复了一开始吊儿郎当的模样:“小姐什么时候被我‘抓’回去?”
  辞盈的心从谢怀瑾三个字上移开,盘算着日子,半晌之后给出答案:“三日后,到时候我在定阳的银庄等你。”
  燕季说“好”。
  临走的时候,燕季突然问:“小姐现在和谢长公子是什么关系?”
  辞盈眼眸停了一下,却没有犹疑,很平静地说:“没关系。”
  燕季“啧”一声,也没有再多说。
  燕季走后,辞盈一直僵直的背弯曲了下来,杯中的茶水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饮完了,辞盈向来没有用酒放纵的习惯,此时却想饮上一杯。
  她无心再看外面的天,只又拿起一块杏花糕吃了起来。
  一样甜腻的味道,她一连吃了三块,忍不住躬身呕吐时朱光从外面推门进来,辞盈忙用帕子遮住了嘴,朱光关心问:“辞盈怎么了?”
  辞盈摇头,将手中剩的半块糕点放下,轻声道:“只是糕点有些腻。”
  朱光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吃了两口也“呸呸呸”,从旁边拿起一杯茶灌入口中:“太甜了些。”
  辞盈点头,给朱光喝完的茶杯又斟了一杯。
  朱光一直在隔壁,只辞盈和燕季谈妥后出去巡查了一圈,自然明白事情大成。
  但没到庆贺的时候,拿下燕季只是第一步。
  两个人对望着,朱光在辞盈的眼中看见了些许疲惫,她无言地握住辞盈的手,轻声道:“回去好好睡一觉。”
  辞盈轻声道:“燕季只是第一步。”
  朱光明白,但还是说:“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辞盈点头,漠北炽热的光照在大街来往的人群上,酒楼侧门辞盈带着白色轻纱质地的帷幔踏上马车,随后马车行驶了起来,驶入人群,辞盈靠在马车内壁,将今日的事情回想一遍,最后开始和朱光开始商量定阳的事情。
  等到回到院子,太阳已经向西行,辞盈钻入书房开始写日后的计划,直到天黑,她才放下笔。
  朱光早就将膳食端到桌子上,只是见辞盈忙碌,默默放下就出去了。
  辞盈走过去,发现还是温热的,就净了手坐下来一点一点吃。
  慢慢吃完了,辞盈在窗户边看了看月亮,又回身去写计划,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将一切大致安排完,明明已经很疲倦了,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但辞盈就是没有一点睡觉的念头。
  她枯坐在书桌前。
  夜深人寂,万物安静之际,她才能听见自己始终跃动的心跳声。
  如果山洞那日是谢怀瑾,那宴会那日,茶棚那日会不会都是谢怀瑾?
  他想做什么。
  他为什么......
  辞盈没办法回答任何一句话,因为在脑海中闪过的一瞬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在她一路向前的步伐里,再想起那个人是可耻的事情。
  凭什么呢?
  桥归桥路归路了,她如此轻易陷入想念的余温里,不过是对爱欲的放纵。
  辞盈很久之前就学会了克制,昏暗的房间里,辞盈吹灭最后一根蜡烛,愈白的天色将她的脸映的惨淡,她推开书房的门,洗漱之后去卧室安睡了。
  陷入昏睡前,辞盈想,她总要一步一步向前。
  *
  隔日。
  朱光踌躇了良久,才看向一旁的辞盈,彼时他们正在用膳。
  辞盈看见朱光的欲言又止,问朱光怎么了。
  朱光看着辞盈,昨日夜间,烛二传来的消息说,公子病危,让她明日回去见一面。
  朱光不知道烛二有没有夸大,毕竟公子已经病了很久,她不知道多严重才会让烛二给她传消息,辞盈这边的事情暂时她帮不上忙了,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但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辞盈。
  辞盈抬起双眸,将朱光一切眼神变化收入眼底。
  朱光吞吐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她捏紧茶杯说:“辞盈,我得外出去做一件事,定阳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辞盈一颗悬着的心不知道怎么悄然落下,看着朱光,轻声道:“无事,定阳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身边也还有其他的暗卫,你去做自己的事情。”
  朱光拧着手指,看了辞盈数眼,辞盈疑惑地抬起头看她。
  朱光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
  告诉辞盈公子病危了,会不会......辞盈又被心中的枷锁困住,就像在驿站那一次一样,她最是明白辞盈的心软了,可是......公子好像真的要死了。
  朱光不知道,辞盈恨公子,朱光没有恨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