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余声里,他只舍不得一人。
  但好像也还好。
  没有他,她过得很好。
  很聪明,果然很快就猜到了兵符在的地方,也看出了燕季和宇文舒之间怪异的关系,大胆约见了燕季,从前谢怀瑾会觉得辞盈这般有些鲁莽,但算了,谢怀瑾也对自己说算了,没有他辞盈也过得很好。
  即便小的地方有疏漏,整体还是做的很好,他不该苛求辞盈的。
  没关系,他会一一帮她补全。
  青年咳着血,一口溅到宣纸上,染红的字哪里是什么佛经,明明就是“辞盈”二字。
  谢怀瑾安静地看着,突然笑了笑,笑着笑着却又失去了表情,他会想着辞盈的脸,明明记忆中他们也有很好的时候,但回忆起来却只有辞盈哭着的脸。
  哭着说,疲惫地说,沉默地说,生气地说,无力地说。
  说,让他放过她。
  谢怀瑾用一只手捂着嘴,血还是从手缝里面淌下来,他一遍咳嗽着,一边把误写了辞盈名字的佛经放于烛火上,等宣纸成为了黑灰,他才俯身下去,一声又一声地吐着。
  一旁的山楂和糕点也随着青年的动作滚下来,滚落在一片血中。
  白花花的糕点沾了血,山楂恍若裹了一层格外显眼的糖衣,青年支撑不住自己身体,跪坐下来,将身体里最后一点清水吐出来,混着血,映着无上的狼狈。
  另一边。
  辞盈和朱光准备着和燕季会面的事情,即便她们将计划做的再周全,也怕燕季直接带兵围剿她们,辞盈相信自己的判断,却仍旧要做两手准备。
  朱光全程听辞盈安排,将那些护卫都安排在了附近,然后拿出地形图同辞盈将逃生通道,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辞盈被抓回宇文拂,朱光也提前去宇文府探究了一番,将其间的格局一一讲给辞盈听。
  事无巨细安排好的时候,辞盈却陡然一阵心慌。
  她突然握着朱光的手,朱光问她怎么了,她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辞盈看着朱光,不知道怎么眼睛就红了,一颗泪落下来的时候,她自己也有些惊讶。
  朱光仍旧问她怎么,她摇摇头,能说话了,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寻着朱光手中的地图看去,又翻找她们的地形图和计划,明明一切看起来都还好,为什么她一直在心悸。
  朱光被辞盈的反应吓到,从一旁倒了杯凉茶给辞盈,轻柔地拍着辞盈的背。
  辞盈端紧茶杯,喝了一口水,用了很久才咽进去。
  她看着担忧的朱光,说:“我没事。”
  朱光出门要去寻大夫,这一次辞盈没有阻止,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仍旧在一跳一跳,她看向不远处的铜镜,铜镜中映出的人影在模糊,辞盈摸了摸眼睛,才发现自己在落泪。
  身体有时候比心更诚实。
  辞盈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朱光难得不听辞盈的话,出门去寻了大夫。
  大夫随着朱光回来时,辞盈已经恢复了正常,在朱光担忧的目光中,她听话地抬起手方便大夫诊脉。
  大夫是附近药堂的老大夫,一路被朱光带的气喘吁吁,还以为病人病情有多严重让这姑娘这般着急,结果老大夫给辞盈诊脉良久,发现并没有什么病,看着也不像有毛病,一时间不由吹胡子瞪眼觉得自己被戏弄。
  辞盈出声道歉:“是我适才心悸,她太过担忧我才这般着急,您赶路辛苦了。”说着,辞盈斟了一杯热茶递上去,模样很是恭敬。
  老大夫这才气消一些,看了看辞盈面像,问起辞盈心悸的毛病:“常有吗,手再拿过来老夫看看。”
  辞盈将手递过去,温声道:“不常,只有过两次。”
  老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平日几更睡,可有失眠?”
  辞盈一时间真说不出一个时间,老大夫一瞧便明白,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寻朱光要了纸笔开了一副药:“调养身体的,以后早些睡。”
  朱光接过药方,紧紧攥紧单子。
  送大夫离开后,朱光将药方放在桌子上,她看着辞盈,辞盈在凳子上闭目养神着,明明大夫说没事,但朱光心里那点慌就是散不去。
  辞盈睁开眼就发现朱光急的在打转,她有些抱歉自己又影响到朱光了,轻声道:“我真的没事,大抵是有些担忧两日后和燕季的会面,心才一直跳。”
  朱光也有些担心,但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辞盈要借兵符咬下漠北一块肉,必须得过了燕季这一关。
  朱光一焦急,手就痒,在院子里面练起了武,剑光映出远处辞盈柔和的眼,她静默看着桌上的药房,捂住自己的胸口,辞盈觉得比起喝药她可能更应该去拜佛。
  漠北天气变幻无常,比起长安没有好多少,除了燥热一些,夏季的雨一样的闷。
  这一次是从夜里开始下起来,电闪雷鸣间,辞盈被惊醒,她捏紧轻薄的被子往头顶盖,良久之后又起身坐起来,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顺着屋檐向下落,在朦胧的灯光中变成长长的雨帘。
  明明天气很闷,辞盈却有些发冷,披了一件衣裳走到了长廊下。
  她坐在栏杆旁,向天空中望着。
  雷电已经散去,雨日也没有月亮,她只能看见乌黑的一片。
  另一边。
  烛一烛二守在屋外,才从长安赶过来的是老太医已经施了整整一夜的针,他们守在门外,烛一看着漆黑的夜色,烛二频频回首看向房门紧闭的屋子。
  太医期间出来过一次,表情很是严肃。
  平日冷清的院子此时全是人,来来往往地跑着,煎药,熬药,滚水,奴仆全都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烛二回想起晚间看见的场景,不顾大雨就要冲出去,被烛一死死拦住。
  烛二眼睛红了:“哥!”
  烛一不为所动,只一点一点将弟弟拉回来,他看着烛二的眼睛:“我最后同你说一次,我们只是暗卫,做的任何事情都应该顺应公子心意,公子没有吩咐的事情不要擅作主张。”
  烛一难得说这么长的话,烛二脸上满是气愤在对峙中气又缓缓泄了下来,他无声地坐在了墙边,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烛一其实也没有说的那么平静,在烛二坐下来后,回首长久地望向烛火明亮的屋内,很亮堂,他们甚至能看见大夫施针的动作。
  一针,又一针。
  一盆一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天微微亮时,老太医出来了。
  褪去宫中那身衣裳,其实也就是一个老人模样,养尊处优了许多年,徐太医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熬过身子,婢女在一旁恭敬扶着他发颤的手,徐太医沉默地走到烛一烛二身前:“老夫尽力了。”
  停顿了半晌,徐太医才垂眸说:“再好的药也只能吊住身体,能不能醒,看长公子造化了。”
  距离出来已经一刻钟,徐太医的手还在发颤,脸色也很差。
  一旁另一个婢女恭敬递上一个药瓶,徐太医拔出塞子吃了两颗药丸,吞咽下去之后脸色才稍好一些,看着烛一烛二,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房间里还有两个大夫在守这,烛一烛二进去,公子仍旧是昏睡前那副模样,身上的素衣染了血都没有来得及换,明亮的烛火衬得脸色更加惨白。
  天亮了,很快又黑了。
  期间,谢怀瑾一直安静地昏睡着。
  烛一烛二从天黑守到天亮,又从天亮守到天黑,期间,谢怀瑾一直没有醒。
  隔日。
  到了辞盈同燕季见面的日子。
  她们约在了一处酒楼,四面都有路,辞盈的人遍布酒楼四周,每一个相近的地方都有暗哨,一有不对隐在酒楼暗处的朱光就出现带辞盈走。
  时间有限,辞盈在漠北的人手也不多,只能安排到这个地步。
  她摸着头上钗环,叮咚响的声音让她有些失神。
  被朱光拍了肩膀后辞盈回过神来,朱光关心问:“是不是又没有睡好?”
  辞盈摇头,若不是她了解自己身体,怕也是要觉得自己患病了,她接过朱光递过来的温茶醒了醒神,明明平日也是喝的这种,但今日的就是苦一些。
  辞盈喝了一口不想喝,却又想提神,于是忍住将一杯喝完了。
  “我们出门吧。”她轻声道。
  朱光点头。
  昨日下了一日一夜的雨,但今日太阳升起来,明朗的热意又扑面而来。
  辞盈带着帷幔下了马车,见酒楼中的暗哨对她们比了“无事发生”的手势,才带着朱光一同进去,走上楼梯时,辞盈轻声道:“等会我一人进去,你查探一下酒楼四周,等到燕季来了你想办法不动声色到隔间。”
  朱光点头,这是她们一早商量好的。
  小二在前面推开包厢的门,辞盈比约定的时间早来半个时辰,燕季还未来很寻常。
  辞盈走进去,在东侧的主位坐下来,小二又送来一壶茶水,然后恭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