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
  辞盈本来想一直陪在朱光身边,但谢怀瑾走后,朱光让辞盈先走。
  雨还在下着,朱光轻声道:“辞盈,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辞盈还是担忧,但实在无法拒绝朱光,要走的时候,朱光同辞盈说说不起,说害她和公子又吵架了,辞盈摇头,摸着朱光的头,朱光笑着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别担心,我只是想一个人呆一会。”
  走的时候,辞盈回头看了一眼,那时朱光已经转了回去,跪下身用手一点一点将土堆回去,辞盈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一路回到院中才发觉自己手脚冰凉。
  泠霜和泠月忙将她扶住,外面的雨还在不住的下,架子上名叫“快乐”的那只雀鸟还在一直叫着,辞盈洗漱一番也让泠霜和泠月先出去,两个人同样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辞盈只摇头说“没什么”。
  门被关上后,辞盈沉默地坐下来,想起那日朱光离开长安那日,墨愉突然来寻她却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只问候了两句就离开了。
  应该是来看朱光的......
  辞盈又想到谢怀瑾,她揉捏着帕子,将成为一团的帕子放在桌子上后,犹豫了一番还是出门了,泠霜和泠月见她出来,忙撑着伞过来,辞盈接过来轻声道:“我自己去就好。”
  去的路上,辞盈一直低着头,几乎生出转身就离开的冲动,但最后还是一步一步到了谢怀瑾书房前,侍卫们俯身对她行礼。
  辞盈将伞递给一旁的婢女,轻扣了门。
  一个婢女从里面打开门,也躬身对辞盈行礼,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辞盈已经习惯了,她提着衣裙走进去,又迈过一道门槛才到了谢怀瑾书房内。
  青年脖子上已经包扎好了,手上持着一卷书,听见婢女对辞盈行礼的声音也没有抬眸。
  里面的婢女给辞盈开门后就出去了,门从身后被关上,辞盈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重,但还是向谢怀瑾走过去。
  一直到她停在青年身前,青年才抬起那双漂亮的风眸。
  对视良久后,辞盈轻声说:“节哀。”
  谢怀瑾看了辞盈良久,最后说了句“好”。
  两个人沉默地用了一顿晚膳,其间辞盈几次想说今日的事情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看着谢怀瑾下垂的眸,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怀瑾碗中,轻声道:“对不起,今日是我误会了你。”
  谢怀瑾一怔,轻声道:“我不吃荔枝。”
  辞盈这才发现自己夹的是一块荔枝而非肉,又是一声抱歉后用公筷夹了回来,重新选了一道茄子松鼠鳜鱼夹了过去,半晌对面又传来一句:“我也不吃鱼。”
  辞盈又用公筷夹回来,往返几次后发现,谢怀瑾一样都不吃。
  辞盈放下筷子,看向谢怀瑾:“那你有什么吃的吗,我去给你做。”
  谢怀瑾看了她良久,轻声道:“果子。”
  辞盈怔了一下,轻声道:“厨房有果子吗,果子如何做,糖滚的可以吗?”说着辞盈要起身,却在路过谢怀瑾时手被拉住,她怔了一下,随后青年从身后抱着她,外面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起来。
  青年只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从身后将她拥抱住时,辞盈能闻到青年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她心底到底有些愧疚,顺从着被青年按住肩膀扭过来,一个很轻的吻覆上来,辞盈恍惚了一瞬,但还是闭上了眼。
  青年吻得很轻,很温柔,烛光映出两个人相拥长长的影子,外面的雨又一点一点下了起来,随着风吹开窗户发出声响,辞盈睁开眼,发现谢怀瑾一直没有闭眼。
  他就那样看着她,吻落在她的眉心,眼眸,鼻子,嘴唇。
  她眼眸眨了一下,随后青年就又吻上来,这一次他缓慢地闭上了双眼,风吹过两个人交缠的头发,辞盈犹豫地抬起手,半晌之后轻轻地拍了拍谢怀瑾的后背。
  吻住她的青年僵硬一瞬后,原本激烈的吻温柔了下来,辞盈的手一直没有停,可能她也开始了解身前这个人,甚至不需要睁开眼,她听见他的心在落泪。
  是从这一刻,她开始觉得谢怀瑾像个活人。
  最后的最后,她留了下来,他们其实没有怎么同床共枕过,辞盈躺在谢怀瑾身边时看了青年一眼,他也在看着她,很轻地向她的地方靠了一下,在被褥中握住辞盈的手。
  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辞盈枕着雨声,闻着身边淡淡的檀香味入睡了。
  而谢怀瑾始终睁着眼,垂眸看着身侧的辞盈。
  辞盈睡觉很安静,除了轻微的呼吸就没有其他的动静了,外面响了一声雷,她下意识向谢怀瑾的方向动了一下,谢怀瑾得以直视辞盈的侧脸,他伸手很轻地碰了碰辞盈的脸。
  这一夜过后,谢怀瑾和辞盈的关系有所缓和。
  两个人谁也没有提,但用晚膳时会一起,辞盈开始继续接手府外的一些事情,一些拿不准的都会询问谢怀瑾,但很快,辞盈已经能独当一面。
  漠北的事情被搁置了下来,谁都没有再说关于宇文舒的事情,就像从前的很多事情一样,睁眼闭眼,让事情就那样过去。
  好似这也成为了谢怀瑾和辞盈之间的默契,两个人不再谈起一些永远说不拢的话,偶尔因为一些事情两人有争执时也总是放放就过了,大多数时候是谢怀瑾后退一步,有时候谢怀瑾不退时,辞盈就退了。
  只要不涉及到一些人一些事,辞盈就遵守着当初的承诺,她留在谢怀瑾身边。
  辞盈开始变得比从前忙一些,朱光在第二日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了,信中只说麻烦辞盈照顾好她的小鸟,以后她会回来。
  辞盈看着那信良久,将信好好地叠了起来,放到了匣子中。
  她看向朱光带回来的那只鸟,那只鸟依旧安静,一旁的雀鸟“高兴、高兴”个不停,它一直一动不动睁着翠绿的一双眼看着门外,若不是偶尔还会眨眼,辞盈就又要担忧了。
  墨愉死之后两个月的时候,朱光回来了,先来见了辞盈,将那翠鸟接了回去,也是巧,朱光以来,那翠鸟就飞到她肩上,清亮地啼叫起来。
  辞盈看着朱光,朱光对着她很轻地笑了笑,朱光好像一瞬间长大了,辞盈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脑中只浮现“命运弄人”四个字。
  隔日用晚膳时,谢怀瑾无意同她说:“朱光接替了墨愉的位置。”
  辞盈没有问为什么朱光已经离开谢府仍旧可以接手暗卫营这样的废话,只是捏着汤勺的手颤了一下,汤撒出来些,青年递过来帕子的时候,辞盈很轻说了一声“谢谢”。
  很多事情早有踪迹,辞盈不止一次思虑怀疑过,只是那时未想到这一切会同墨愉的死有关。
  命运好似总有一双手,辞盈偶尔看着谢怀瑾,青年挂上浅浅的笑看向她时,她会感觉自己身体里面的线动了一下。
  日子就那样图囵过着。
  春秋倏忽而过,这时辞盈并不知道她将迎来真正的冬天。
  年关小婢女收拾屋子时,突然打倒了一个木架,一个盒子从上面滚下来,锁扣啪嗒一下开了,里面的药包全部滚出来。
  泠月忙赶过来,看看是什么倒了,小婢女诚惶诚恐跪下来,辞盈恰巧从外面回来,手中还拿着账本,到了年关一切事情都变多了,一日时间大多就耗在了处理事务上,特别有一些同安淮那边有关,辞盈格外慎重。
  见到泠月在斥责一婢女,辞盈温声道:“怎么了?”
  泠月说:“晓乐打扫屋子的时候将架子打翻了,这药全都洒了出来。”
  辞盈看了一眼,发现是之前谢怀瑾送来的避子药,心中复杂一瞬,轻声道:“无事,都丢了吧。”
  晓乐忙谢恩,将地上的药渣都扫出去后,泠月上前来说:“主子不能这般,奴仆犯了错得罚,府里就我们院子中的人最松散了。”
  辞盈笑着“嗯”了一声,这时泠霜进来说事情,泠月就先出去派人收拾院子了。泠霜说的大多都是夫人留给她的产业的事情,辞盈照例将一部分秘密送往卫将军所在的兵营,翻着手中年关的册子。
  晚间用膳时,辞盈看着外面的灯笼出奇。
  谢怀瑾见她有兴趣,温声问:“过两日街上有花灯节,要去吗?”
  辞盈第一反应是摇头,手中的事情太多,再过两日应该会没时间。她还没开口,青年就夹了一筷子菜到辞盈碗中,温声说:“嗯,辞盈说想去,那我们去。”
  辞盈怔了一瞬,随后很轻地笑了出来。
  青年看着她,也温柔地笑起来。
  辞盈看着谢怀瑾,其实不知道他们两个算什么关系,会同床共枕,会每日一起用膳,会互相逗笑,能平和地做夫妻之间除了水乳交融之外所有的事情。
  偶尔她觉得,这样也很好。
  可能之前太苦了,现在这样她竟然能品出一丝幸福的滋味。
  她也知道谢怀瑾只是又披上了他那层她喜欢的皮,不知为何又掩藏起了骨子里的恶劣,但辞盈不想深究了,茹贞被好好地安置在了江南,小碗如今过得很幸福,朱光也在她身边。李生身体在好转,用“李辞”和“姜薇”的名声,在江南和谢然一起创办了江南第一所女子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