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泠霜走过来:“你别整日把茶馆里听见的对主子胡说,谁知道那些茶客是谁的人。”
  辞盈不知道为什么心一直跳,望着外面一直不住的雨也有些发闷,她回身看了一样火盆中的请柬,拿了把油纸伞对泠月说:“你先在屋子里休息,泠霜,同我出去一趟。”
  泠月想说自己没事,但是被泠霜一个眼神止住。
  泠霜上前:“主子,我们去哪里?”
  辞盈轻声道:“出府。”
  下着日,茶坊里面人很多。
  辞盈和泠霜坐在包房里,耳边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正如泠月所言,青楼女子的事情都在传言是皇上干的,听说是皇上偷跑出宫,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甚至和另一富商共享一女,导致该女子羞愤自杀。
  泠霜解释:“那女子是清倌,原是一大臣偷养在外面的外室生的女儿,后面原配发现了,将外室和那女儿都卖进了青楼,外室直接自缢了,老鸨怕女儿也自缢,哄着说可以做一个清倌,但青楼嘛......”
  辞盈却一下子想到什么,覆在泠霜耳边说:“你说那女子是不是......”
  泠霜猛地一怔:“主子你是说——”
  辞盈脸色凝重地点头,那女子大概是认出了偷跑出宫逛青楼的皇帝,宫中的人为了皇帝声誉将其灭口,却又不知道怎么传了出来。
  饶是性情一向清冷的泠霜也不由怒骂:“当真荒唐。”
  辞盈却想到了更久远的事情,皇帝非治世之才,不止中庸,已经到了昏庸的地步,靠着王家、苏家和林家撑起来,用后宫的裙带关系去维系皇权,这样能有几时?辞盈几乎一眼就看见了未来。
  但未来在何方?
  当今皇帝只有太子一个子嗣,满月也不过过去一月,其余势力不成气候,若真的打起来天下定是要被分割成好几块,唯一成气候的宇文舒......辞盈眉心发蹙,不知道路在何方。
  谢怀瑾若是对皇位有意,这天下早已改姓。
  他很显然没有,如若谢怀瑾有,辞盈一定是支持的。不去探究很多事情,谢怀瑾是一个谋略出众有治世之才仁德之心的人,如若谢怀瑾上位,定然会比现在的皇帝做的好很多。
  也不全然,谢怀瑾其实也不太适合,多智近妖,但谢怀瑾徒有君子的皮,没有君子的骨,若谢怀瑾成为君王,辞盈不清楚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模样,但大抵......也不算什么好的模样,谢家便是。
  早些年小姐和夫人还在时,也曾同她说起谢家的事情,说来说去最后都只能摇摇头,其实也没有说什么,总是浅浅提了一句就不说了,辞盈自然也不会问。
  小姐曾说过一些别的,那时候她因为小姐大病一场哭得眼睛通红,小姐身体好一些后安慰她说如若不是意外她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
  她问为什么,小姐说夫人是不想有一个孩子的。
  她那时又问小姐为什么,小姐摸了摸她的头,温柔说:“因为我姓谢,谢家每一个孩子都姓谢,比这高高的围墙更可怕的,是‘谢’这个字。”
  辞盈思虑着,下面争吵的声音也一并传入她耳朵。
  风雨欲来,但她看不见前路。
  她想起谢家,想起曾在谢怀瑾书房中看到的卷宗,眉心蹙得更深。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在这乱世里面,谢家总“独善其身”,置身事外,仿佛一切纷乱都同它无关,天下谁为主,都不妨碍谢家的庞然大物。
  谢怀瑾在安淮和宫宴上所做的一切,远超出谢家在史书上张扬的层度,辞盈揉了揉眉心,让自己先停下思考。
  泠霜轻声道:“主子,还好吗?”
  辞盈点头:“我没事。”
  回去府中的路上,雨还是没有停,辞盈想起昨日谢怀瑾半夜站在她门外的身影,缓慢地垂下眸,手指摩挲着帕子上的绣花,望向外面的雨。
  回到府中时,天已经黑了。
  泠月端来了暖活的驱寒汤,辞盈和泠霜都用了一碗。
  夜深时,辞盈照旧去关窗,这一次她没有看见谢怀瑾的身影,按在窗棂上的手停了一下,随后轻轻将窗户关上。
  ......
  森冷明亮的祠堂里,青年穿着一身白衣,长身玉立于众多排位前。
  烛火明晃晃,映出青年冰冷的脸,亮堂的光照上去,像是寒冬雪寂一片的山谷,漠然,森寒,透彻的冷意。
  青年那双漂亮的眼此刻冰冷异常,眼神一点一点顺着牌位往上爬,良久之后,祠堂里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很轻,很淡。
  在漫天的火光里,变成明亮火光的一部分。
  森寒冰冷的祠堂变成了血红的一片,谢怀瑾用帕子擦着手,缓慢着步子从火里面走出来,他没有回身望,只是看着不再落雨的天。
  很黑,很黑,青年长身玉立于祠堂前,仿佛被留住,成为了火光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猫爪][猫爪][猫爪]
  第54章
  辞盈听见祠堂走水的事情已经是隔日清晨,她轻蹙眉看向带来消息的泠月:“火势这般大,可有人伤亡?”
  府中的事情大多由她安排,唯祠堂有些特殊。百年来,谢家祠堂都是由长老堂那边管理,祠堂所在的位置距离她住的院子极远,几乎是两个方向。
  也正因为此,昨日深夜莫大的火势都没有传到她耳中。
  泠月摇头:“主子放心,没有人受伤,就是祠堂都烧干净了,我早上远远去看了一眼,一眼看过去只剩一片废墟了。”
  “可知是如何起的火?”辞盈揉着额头,让一旁的泠霜去将屋中的香熄灭了,虽是安神用的,但她总有些不适应,脑子总晕晕沉沉的。
  泠月继续道:“府中传的是看守的人玩忽职守,外面的柳絮飘进去,不知道怎么就燃起来了,看守的人怕担责,连夜跑了,其他人发现火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辞盈没有再问,只是揉着额头。
  外间的雨明明停了一日,但空气中依旧带着雨气,才清晨,雾湿漉漉地笼罩着天空,辞盈出门的时候眉心又是蹙了一下,她说不清心中的烦闷感,远处风压着雾,池塘边的垂柳随风僵直地摇曳着。
  辞盈还是吩咐泠月注意一下祠堂那边的事情,虽同她无关,但到底是府中发生的事情,作为主母总得关心一番。
  泠霜熟练地为辞盈披好衣裳,轻声道:“主子可要去花园里散散步。”
  辞盈轻应了一声,泠霜拿了一盏灯又吩咐身后的婢女准备好养生的药膳,等辞盈回来能用。辞盈想说不用,却被泠霜扶住手:“主子这两日眉心紧锁,面色虚浮,再不调养一些,怕是又要惹病。”
  “只是未睡好。”辞盈温声道。
  两人行走在清晨的浓*雾中,泠霜手中的灯笼也只能照亮前面一片,灯笼的光融在雾中,将两人周身的雾散开一些。一路到了花园,一行人在亭子里歇息下来,辞盈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无端地觉得心悸。
  “还要下雨。”泠霜俯身为辞盈抚摸着背,轻声道:“主子这两日可要换厚一些的被褥,前些日的薄被待到再降温怕是会寒了。”
  辞盈摇头,蹙眉看着外面的雾:“吩咐人将府内的柳絮清理一番,祠堂那边明火太多又多书册,可能因为才走水了,府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地方,让负责的人注意一番。”
  泠霜应下,轻声道:“主子放心,现在本也不是干燥的天气,祠堂的事情想来也是巧合,不会再发生了。”
  辞盈点头,看着被泠霜放在地上的灯笼,火苗在里面一跳一跳,恍若在她胸膛里面的心,半晌后她揉了揉自己额头,觉得自己这几日的确没有休息好,心中不知怎么就很是慌乱。
  “回去吧。”辞盈低声道。
  大雾的天气持续了数日,在朱光回来的那一日才有所消散,雨水顺着朱光的脸颊落下来,耳朵上的伤口已经成了深色的疤痕。
  朱光将剑放在桌子上,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辞盈。
  辞盈一看,是个木笼子,里面有一只翠绿的鸟,和“高兴”生的很像,几乎是同胞兄弟的地步。
  朱光笑着说:“去的路上看见的,回来发现还在,想着有缘就抓了起来。也不是抓,也是巧,辞盈,我一伸手,这翠鸟就落在了我的掌心。”
  辞盈低头看着鸟,这几日来第一次笑了笑:“嗯,有缘。”
  朱光将翠鸟递给辞盈,撒娇道:“辞盈可以为我养两日吗,我没有养过,这么乖的小雀我养死就不好了。”
  见辞盈笑着看过来,朱光作出一个“拜托拜托”的手势,辞盈自然答应,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接走就好了。”
  朱光趴在辞盈身上,水汽也染了辞盈一些。
  但朱光整个人暖洋洋的,于是身上的雨气和外面也有些不同,辞盈用帕子擦去朱光额间的雨珠,轻声道:“如何?”
  朱光低眨了眨眼睛:“没找到,寻过去时他们说那家人早就死了,我其实也记不清了,本来也没有什么执念,没找到就算了,家人这东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