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辞盈听不懂,甚至有些恍惚。
  在朱光厉声的呵斥间,蒙面人将匕首插入谢怀瑾心间,只没有插|到底,一点一点用着力往里面转动,青年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珠但是没有发生任何声音,辞盈几乎失声,朱光要上去就被蒙面人一句话拦住:“你可以试试,是你的暗器快,还是他死的快。”
  朱光停住了,匕首也停住了。
  蒙面人眼神犹疑地在谢怀瑾和李生中间晃悠去,怎么都觉得自己被骗了,无他,手下将人抓回来的时候,他现在用匕首抵住的这人可比现在躺地上咳嗽的人脸白多了,他从前可未听过谢家长公子是一个病人。
  蒙面人看向已经呆滞住的辞盈,轻声道:“你确定他是你夫君吗?”说话间,蒙面人手中的刀刃已经有了向下的趋势,似乎辞盈只要再承认一句,他就会即刻落下匕首。
  辞盈咽了口口水,衣袖下的手在颤抖。蒙面人的眼神又在打量着地上的李生,一旁的小弟立刻将匕首狠狠抵在了李生脖颈间。
  蒙面人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最后定在了辞盈脸上。
  “小姐,你来选,按照上面命令,今日我必须要取走一人性命,上面吩咐的是谢公子,但小姐你也看见了,我实在是认不出来,所以小姐说谁是谢公子谁就是谢公子好了,我将人毁容了头带回去谁也看不出来。”
  辞盈嘴唇都在颤抖,久久不能说话。
  蒙面人转了转匕首:“若小姐选不出,我只好两个都杀了算了,总有一个是对的,我也好交差,唉......做人太有原则了也不行,我实在是不想伤及无辜,要不然哪里等得到小姐来选。”
  辞盈轻声道:“外面有很多具尸体,每一具都可以是我的夫君。”
  蒙面人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小姐真风趣,但不行。”他脸色顷刻冷下来:“时间不早了,选吧。”
  辞盈拖延着时间,她不相信谢怀瑾出门会一个人都不带,烛一烛二起码有一个,她面上犹疑着,眼眸划过谢怀瑾那双眼睛时,心一下一下地跳动,青年身下的血似乎已经淌了一地,那双眼睛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蒙面人见辞盈一直不言,失去了所有耐心,起身将匕首对准李生的胸膛,抬手间就要落下去,辞盈摇头:“不是。”
  蒙面人狠厉地看向辞盈:“他不是吗?”
  匕首竖立在李生胸膛见,似乎辞盈只要说“是”,他就会直接杀了李生,事实也的确如此,蒙面人等着辞盈的回答。
  辞盈在谢怀瑾和李生之间看了一眼,青年定定地看着她,李生卧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蒙面人举起的匕首顷刻就要落下。
  “是吗?”随着蒙面人高高的挥舞匕首,伶俐的风模糊了辞盈的眼睛,她哭着说:“不是,我说了他不是了!”
  朱光脸色也彻底冷了下去,四周打量着,听见辞盈落下那句,朱光不知为何心里滞了一下,她盘算着一招之内救下所有人的可能去,风险太大了......
  “真的吗?”蒙面人还是疑虑,觉得辞盈大抵在骗人,旁人的命和自己夫君的命,怎么选好像一目了然,他的匕首转啊转,想着要不要就杀了李生交差得了,但又不甘心废了这么大力气杀错了人。
  辞盈的身体都在颤抖,嘴唇惨白,手指紧紧扣入肉中。
  谢怀瑾看着辞盈,见她紧紧看着蒙面人比在李生胸口的匕首,咳嗽了一声,唇角淌出些许血渍,淡声道:“我是,素衣里有一枚你们没搜出来的令牌,足以证明身份。”
  蒙面人疑虑地看了谢怀瑾一眼,蹲下去去搜查,还真寻到了一枚令牌,只是令牌很轻很薄藏在里衣中,很难寻到。
  其实令牌也不能证明什么,但足够他交差了。蒙面人看了谢怀瑾一眼,蹲下身将李生抓起来,猛的一下推入辞盈怀中。
  辞盈下意识将人扶住,但她力气不算大,李生即便孱弱也是一名身形颀长的男性,并不算轻,蒙面人将人推过来,辞盈伸手后,李生自然以一种拥抱的姿势覆盖在了辞盈身上,头虚软无力地落在辞盈肩头。
  辞盈下意识抬眸,在这个和李生的拥抱之间看向她们身后的谢怀瑾。
  青年依旧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却又好像不太一样了。
  谢然也被放了归来,朱光将人扶住。
  辞盈手颤抖着,她祈盼着谢怀瑾的后手,她不相信谢怀瑾身边会没有保护的人,她无比希望这只是谢怀瑾的一部棋,甚至她希望谢怀瑾现在站起来说这就是对她的一场考验,但没有、都没有。
  外面夜色涌进来,扑腾的水声之后,屋内恢复了寂静。
  朱光感知到什么之后,同辞盈低语几句,转身跟了上去,夜色如墨,辞盈抱着昏睡过去的李生,谢然呆坐在原地,满地的血痕之中,辞盈的眼神定在谢怀瑾适才所在的地方。
  她爬上前,手摸了一下地上的血,明明才一会儿,已经冷透了。
  辞盈大哭起来,但这次却没有声音,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浓重的血腥味传入鼻腔中。
  半晌后,李生也转醒,他看着辞盈,此时辞盈已经没有哭了,只是呆愣着看着不远处的窗户。
  李生自己坐起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房间内三个人,谁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水中不是朱光的强项,那些人也应该是早就规划好了去了,甚至连水中的陷阱也早就布置好了。朱光虽然第一时间跟了上去,但躲避了两个陷阱后,再抬眼已经看不见那些人的身影了。
  苍茫的大海间,朱光浮在水中,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去。
  她想她和公子都太自傲了。
  信这天下没有敌手,百密一疏,竟然在一艘商船上翻了船。
  朱光往回游,冰冷的海水将她的衣服全部浸湿,她上岸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烛二。
  朱光上前扯住烛二的衣领:“墨愉呢?”
  烛二脸色也很差:“在长安。”
  朱光有些崩溃:“他不跟来也就算了,你在公子身边为什么他还会被挟持?”
  “......有迷烟。”烛二将今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但还是让朱光寻到了异常:“迷烟能晕倒你一人,其他人呢,公子出行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人。”
  烛二不言。
  朱光一手掐住烛二脖子:“说话,我现在没有心情给你绕圈子。”
  烛二还是不言,要被掐死之际终于开口:“......公子让他们随在夫人身后。”
  朱光想起之前察觉到的几道无害的呼吸,她一脚将烛二踹倒:“废物,全是废物。”说完这一句后,她望向烛二,轻声道:“如若公子死了,今日你同我说的话,咽进肚子一辈子,听见了吗?”
  烛二点头。
  朱光从腰间拿出哨子,站在船板上连呼了十几下,一刻钟后一只大雁从远处飞来,她将简单的小信塞进去,转身同烛二说:“我陪辞盈去江南,你回去长安去寻墨愉。”
  朱光回去时,辞盈已经将茹贞接到了一个房间。
  辞盈见到朱光回来,看了看朱光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眼眸中浮现一抹迷茫,然后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朱光不由低下头:“对不起辞盈......”
  辞盈想说没关系这本来就和朱光没有什么关系,但有些失语,说不出话。
  朱光不知道怎么安慰辞盈,下意识一句“辞盈,你自由了”说出来的时候,连茹贞都向她看了过来。
  是啊,他们谁都知道。
  谢怀瑾死了,辞盈就自由了。
  但好像......不应该是这样。
  朱光和茹贞,谢然和李生,房间内所有人都看向辞盈,辞盈看着窗外空荡一片的大海,跌坐了下来,手掌撑在那片冰凉粘稠的血上,恍惚间又看见了十几岁那年的雪,风过林梢。
  她自由了。
  以一种意想不到,陡然又令人沉默的方式,她甚至觉得这好像应该是一场梦,梦该醒......快醒,为什么还不醒。
  *
  蒙面人一行人登上了另一个艘船,谢怀瑾惨白着一张脸已经没剩多少呼吸,小弟道:“已经全部甩开了,什么谢家,也不过如此。”
  蒙面人一脚踹了过去:“也不看我们谋划了多久,你老子我十年才找到一个机会,你很得意是吧,要不是他身边那两个暗卫一个都不在,迷香有什么用。”
  蒙面人跪下来捏开谢怀瑾的嘴角,往里面喂了一颗什么。
  小弟上前将人绑住,对着谢怀瑾的脸左看右看,嘀咕道:“真没错吗?万一那个人才是谢怀瑾。”
  蒙面人又是一脚:“滚。”
  小弟不敢言,几人乘船几日后换了马车,半月后到了一处地牢最深处。
  谢怀瑾被推进去,人撞到墙上,整个人摔落下来,他的脖颈上多了长长一道划痕,血肉翻滚狰狞,身上的素衣经过多日之后已经破烂的不成模样,露出里面的里衣。
  小弟难言地看着里面的人,暗卫他都审了不知道多少个,这公子哥比暗卫还难审,刑罚也都上了,这几日老大连一块好肉都没有给这公子哥留下,但就是一句话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