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一旁的乞丐眼红,全都围上来,辞盈也不嫌弃,每个人碗中都放了十个铜板,她数的认真,不多不少正十个,然后放入面前的每一个破碗中。
  辞盈穿的又好,长得又美,气度一看就不是常人,如今撒钱如流水,周围的乞丐几乎将少女围在中间。
  李生暗中护着辞盈,咳嗽的时候趁机观察附近。
  他们所在的地方比较靠中心一些,乞丐比较多,周围摆摊看戏的人也不少,有些眼红的甚至上来冒充乞丐了。
  辞盈也笑着发铜板,浑然不在意的菩萨模样。
  衣着,行为举止,几乎是把招摇写在了脸上。
  李生暗中观察了周围的人,果然,等辞盈发了得有一两银子的时候,有些人悄悄离开了。
  辞盈应该也注意到了,每个人发完一遍后温柔地摸了摸最开始那个小乞丐的头,轻声道:“怎么这么瘦,许久未吃饭了吗?”
  小乞丐忙点头,辞盈又是心疼地放了十个铜钱,小乞丐顿时将饭碗捂住:“多谢姐姐,够、够了......”
  辞盈轻声道:“无事,姐姐第一次来乌乡,不知道乌乡有什么好吃的,你能带姐姐去吃一吃吗?”
  赫然就是一位心疼路边小乞丐的富家小姐。
  周围的人都红了眼,恨着福气被小乞丐抢了去,小乞丐迟疑着说:“我、我没吃过,但是我听过。”
  “那姐姐带你去吃。”辞盈笑得眼睛弯弯,仿佛一开始就是这个心思。
  小乞丐忙点头:“东家酒楼的烧鹅很好吃......我吃过一些别人丢下来的,很好吃,还有山楂糕,酸酸的,但是和山楂的味道又不是很一样,姐姐第一次来乌乡,来乌乡干什么呀?”
  辞盈拿起帕子捂着嘴笑了笑,俯在小乞丐耳边说了两句。
  小乞丐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
  李生听见了。
  辞盈说的是:“我兄长未婚妻前两年同我兄长闹了脾气,独身一人带着几个护卫就来了乌乡,家中人让我来把嫂嫂劝回去。”
  等送走小乞丐,李生看着落下的黄昏,轻声道:“先歇息一晚吧,不出意外明日就会有人上门了。”
  辞盈垂着眸,面上哪里还有白日的天真娇憨做派,她想着最坏的可能:“若是县老爷不放人怎么办?”
  李生沉默着,辞盈今日做的一切都是在赌。
  她穿着华贵的衣裳,出手阔绰,做派满是官家小姐那一套,口中的兄长听着也不像常人,就是在赌,县老爷听了流言甚至不用辞盈自证身份就会把谢然放出来。
  辞盈低声说着,是告诉李生,也是自己再梳理一遍思路:“小乞丐面黄肌瘦,瘦骨嶙峋,浑身破烂,却对碗中的二十个铜钱说够了,说明这钱定然到不了他手上,那铜钱到谁手上......”
  李生对上辞盈的眼睛,轻咳嗽着说:“消息就会到谁手上。”
  听客栈小二描述的县老爷做派,不出意外,明日就又有人上门试探真假。
  辞盈蹙眉,将银镯子往衣袖里面藏了藏,又拿出了这一次出逃唯一带在身上的珍珠簪,纤细的手指摩挲着上面圆润的珍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朱光悄无声息溜到大牢之中,黯淡的烛火下,朱光看清谢然的脸。
  谢然背身在墙上刻着什么,朱光定睛一看,发现是三字经的首句。
  ——“人之初,性本善。”
  微风吹过,谢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转身之际朱光看见了谢然的脸。
  ......
  满是血痕。
  朱光悄无声息离去,耳朵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她伸手摸了摸,想起墨愉那个巴掌。这似乎是从小到大墨愉第一次打她,豆腐娘子送的珍珠耳环也不见了一颗,朱光实在不爽,轻踹了踹大牢面前的石狮子。
  一身黑衣的少女走后,石狮子悄然碎了一脚。
  *
  隔日。
  客栈果然来了人,小二用哀戚的目光看着辞盈,字字句句都是辞盈骗人。
  辞盈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当着官吏的面说:“嫂嫂也的确欠了我兄长银钱,唉......两个人闹脾气嘛,是这样的,兄长不让我说的,我昨天没忍住。”
  没人能对辞盈含笑的抱歉多说什么,小二本也只是做个样子,见辞盈笑得温柔,忙红着脸转身下去了。
  李生抬手捏了捏辞盈的脸:“你啊,回去了兄长有的说你。”
  这一切被官吏看在眼中,互相看一眼之后又恭敬了一些,毕竟那小娘子头上的珍珠簪一看就不是凡品。
  辞盈从善如流挽住李生的手臂,垂下的眼眸中只有冷意。
  县衙府。
  县衙年近不惑,身材瘦小,头尖尖的,一顶官帽险些带不住。
  见了辞盈,甚至没问身份,只看了一眼装束,就忙跪下行大礼。
  辞盈温柔笑着,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在县衙行完礼后,轻声说:“起来吧。”
  她不在意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好奇打量着周围,县衙起来后扶了扶自己帽子:“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辞盈迟疑了一声:“我嫂嫂没有同你说她是哪家的吗?”
  县衙忙摇头:“自然是没,要是......要是小姐嫂嫂说了*,我们......唉,小姐可不能怪我们,那孩子死在那位院中,下官也是,也是没办法。”
  辞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看着也没有要为自家嫂嫂讨公道的样子,嗡了一声道:“她从前就这样,我自然相信大人,只我兄长这些年还念着,这不才派我来寻,不过大人放心,我回去和兄长好好说道说道。”
  县衙忙又扶了扶自己帽子:“不敢。”
  他一点没有怀疑辞盈身份,其他都能是装的,那周身的气度哪里能是,何况......县衙小心看了一眼辞盈头上的珍珠簪,按照书中记载,那可是贡品!
  县衙瑟瑟发抖,幸好辞盈看起来没有计较的意思,他小心颤抖着说:“小姐的嫂嫂脸上可能......”
  辞盈眼神凝了一瞬,笑着等县衙说完。
  “可能......有些伤痕,不过不是我们弄的,是她,她自己划的。”
  “毁容了呀?”辞盈捂起嘴。
  县衙的手捏紧,李生忙配合地点了点辞盈额头:“别幸灾乐祸。”
  辞盈笑着:“兄长不就是贪恋她一张脸,她本来就配不上我兄长嘛,这下......”
  李生只对县衙说:“见谅,我夫人......”
  县衙忙道:“小姐率真。”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里面做主的是这位小姐,这个病秧子顶多就是一个赘婿。
  辞盈想了想,从荷包里面拿出一张银票,躬身递给了县衙:“做的好,赏你的,人给我吧,这一年是我嫂嫂给大人添麻烦了。”
  县衙看着上面整整五百两,眼睛都直了,昨天听见这位小姐发铜板他还以为是在做戏,今天本也有探究的意思,可这位小姐不仅气度非凡,头上随便戴的都是贡品,随便出手就是五百两白银,他心里哪里还有一丝怀疑。
  “小姐放心,我这就把人送出来,不知道小姐需不需要在乌乡多玩几日,下官亲自带你。”
  辞盈刚要应下,就被李生打断:“兄长说了要我们早日回家,再不回该生气了。”
  县衙看着辞盈嘴瘪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说:“行吧,麻烦县衙大人为我们准备一辆马车,我们这就要离开了。”
  说完,辞盈扯了扯李生的衣袖,李生点了点头。
  县衙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这赘婿还挺......气派哈。
  ......
  马车上。
  车帘被掀开,谢然就看见了辞盈,刚要出声,辞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李生在外面同县衙交涉,短暂地寒暄后,马车跑了起来。
  一切像梦,谢然一双眼直直看着辞盈。
  谢然脸上满是翻出来的疤痕,纵横在一起,极为吓人,有一道甚至穿过了眼睛,辞盈伸手心疼地摸了摸。
  呼啸的风声穿入辞盈耳朵,她的眼睛终于红了起来,一把将谢然抱入怀中,轻声道:“对不起,要是我早些来......”
  谢然忙摇头,嗓音低哑:“辞盈,谢谢你救了我。”
  辞盈的眼泪落在谢然身上,她摸了摸谢然的脸,不敢相信谢然是顶着怎样的痛苦划下的这一道又一道。
  谢然也用手碰了碰辞盈,她总觉得是假的。
  她轻声道:“我没以为你真会来。”
  辞盈摇头,谢然小声说:“可惜......辞盈看不见我的鸭子了。”
  辞盈又摇头,她心疼地将谢然抱住,轻声道:“没事了,我们以后再养鸭子,可以养好多好多。”
  谢然靠在她怀中,也笑了笑,一年非人的折磨让那个曾经爱笑的谢然变得沉默了些,她想起牢狱中她用指甲刻出的三字经,然后看向辞盈。
  ......
  牢狱中。
  成片成片的血淌了出来,在偏僻的乌乡,一夜死了七十六人。